净怀看了看净古,见净古脸色放松,按捺了片刻后,还是问道:“净古师弟,小四儿她......”
净古本来听见净怀唤他,便抬头望去的,但“小四儿”三个字响在耳边,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往侧旁一偏,避开了净怀望向他的视线。
“......小四儿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净怀看着净古的模样,顿得一顿,才继续将剩下的话问出口。他的语气和缓,不疾不徐,并没有一丝一毫质问或是质疑的意思。
净古只是沉默。
净怀看得他一阵,见净古没有要细说的意思,也就随意地转开了话题。
净怀不追问,净古自也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净怀转移了话题,但此后净古的兴致并不高。师兄弟两人相对坐了一阵,就又各自返回各自的云房里去了。
净怀自是回房抄经不提,但净古却只是在云房里的蒲团上呆坐,茫然出神。
净怀方才提到小四儿,净古其实也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日小四儿离开后,净古跟了上去,却只缀在小四儿身后,并不直接露面。
净古不知道小四儿有没有猜到他跟在身后,但他看见的小四儿,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有胆大。
离开了当时净古他们停留的那一个山洞后,小四儿往回走了半日,才回到了当时距离那一个山洞最近也是净古等一众沙弥曾经借过水露过面的村子。
那村子不大,仅得三四十户人家,村人安居乐道,心性淳朴,于小四儿而言,也确实是难得的安居之所。
净古当时也是在心底点头的。
毕竟是那样的一个村子,再有净古他们一行人的名头,小四儿想要有个安安稳稳的生活不是难事。但小四儿却没有在村中定居,恰恰相反,她选择的是村子后头那一座山林里的一个山洞。
她居然自己一个人居住在那山林的山洞里。
净古摸不着头脑,一时又无法扔下小四儿一个人,就在旁边守了小四儿五日时间。那五日时间里,净古看到了另一个他不曾认识过的小四儿。
坚韧,勇敢,聪慧。
小四儿仍旧害怕与人接触,却能够鼓起勇气和她选定的人打交道,用她自己采来的药材换取她需要的物什,独自一人在山林里生活。
就连教她认药单纯想要让她有一个傍身手段的净古自己,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样的一日。
净古原本以为,将小四儿托给某一户宅心仁厚的人家照看,日后与其他姑娘家一样嫁人生子,令她平平稳稳地走过这一生,才是对她最好的照看。但看着自由行走在山林中的小四儿,净古才知道自己当初想错了。
净古在小四儿附近停留了五日。
如果说第一日小四儿令净古刮目相看,那第二日、第三日连同之后的那两日里,净古只能沉默。
除了还没有彻底安定下来的第一日之外,净古所见的那每一日里,日出与日落之时,小四儿都会用木梳理顺长,拿那一根红绳细细绑了,然后结跏趺坐,学着他们师兄弟四人一样,闭目诵经。
她背诵的经文也不是旁的,就只是他们师兄弟四人每日早课晚课里最常出现的《佛说阿弥陀经》。一篇《佛说阿弥陀经》从开经的香赞到卷尾的回向文,完整通顺而流畅,无一错漏。
净古不知道不识字又对佛门理解不多的小四儿要通顺完整地背下这一篇佛经费了多少心力,但他看着那样虔诚认真的小四儿,心中只觉得......
又酸又软。
净古不自觉回神,晃了晃脑袋,起身自云房里摆设着的书案上抽出一部经义来,捧在案桌上一页一页慢慢翻看。
净怀所说的希望,最后还是如同风中的残烛,慢慢断去了最后的那一缕烛光。
哪怕净和已经帮忙留意了,但净苏还是没有出现。
已经出关了的净涪坐在一侧,看着面露叹息的净怀和面色平静的净古。
净怀看着屋中坐着的两位师弟,敛去了面上的惋惜,点头道:“既然净涪师弟已经出关,那我们明日便去拜见清壬师伯了,两位师弟以为如何?”
净涪、净古两人对视一眼,俱各点头。
第二日一早结束早课后,净怀、净古和净涪这三师兄弟便真的齐聚一起,往清壬大和尚的禅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