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皇甫成的时候,行走在魔道,体悟人性魔意,掌控人心,肆意唯我,为所欲为,鲜有在意旁人的想法。而当他作为净涪的时候,在佛门修持,领悟慈悲佛意。
以人心追求佛心,以我意追寻慈悲,以唯我寻求普度,净涪要走的路本就艰难。他或许能够体悟到诸般妙理,但从来知易行难。
知道得再多,体悟得再多,想要落实到自己的行动,却很难。
他以皇甫成的性格、行事手段活了千多年,想要通过短短的数十数百年的时间就将他的种种手段性格扭转过来,未免想得太好。
真当......他自己是从一张白纸开始吗?
需知,十住之后......
可是十行!
恒真僧人想到这里,心底却生不出一丝笑意。
作为修行存在隐患的代表之一,恒真僧人也真的不能去笑话净涪。否则,他自己也是一个笑话。
恒真僧人在心底微微摇头,将净涪的事情从心底放下,专心去听上方的那一位禅师的说经。
恒真僧人的想法,净涪不知,他也从来没将旁人的这些想法放在心头。
他的修行到底有没有出现疏漏,有没有出现瑕疵,作为本人的净涪自己最清楚。更何况,隐患的判定到底是什么,除了净涪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够肯定。
由众人行走践踏造就的小径叫路,可唯有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痕迹,才叫道。
净涪从来就知道自己的道是什么,也从来都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而旁的,都不需要在意。
他心中念头安定,自始至终未有摇摆,未有彷徨,定中慧光普照,更有福德瑞光洒落,涤荡大千。
识海之中,魔身未曾显化身形,却远远地从无边暗土世界中向这边投注目光。
他未曾看向盘坐在识海中央闭目定神的净涪本尊,而是定定地望着端坐在那一片金光里的佛身。
佛身这会儿也不在意魔身的目光。
他同样盘坐虚空,脑后悬着一圈光轮,光轮外侧,有福德紫气隐隐呼应那洒落的福德瑞光。
净涪佛身面含笑意,双手结印持在胸前,胸中涌现曾经被佛身拿来试探净涪本尊的无量慈悲心念。
无量慈悲心念汹涌似海,而海的上方,一片青天始终高悬。
但见虚空中佛光震荡,又有洪钟敲响,整个识海陡然一颤,然后才稳稳地停了下来。
十住第三,修行住。
红尘欲念无尽,因果迷障重生,唯有安住于修行,安心修持,勤修戒定慧,方能息灭贪嗔痴,才能了度众生,修六度万行。
佛身心中明悟。
他没有睁眼去看魔身,也同样没抬头去看本尊,而是稳稳坐定在金色佛光之中,双手合十,无声低唱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唱虽然无声,但却自然而言地映照在方圆百里内的生灵心中,重重地在他们耳边回响,引动众生向佛慈悲心念。
净怀、净古两位沙弥听着耳边的佛唱声,心有灵犀地向着净涪的方向合十一拜,齐齐唱道:“南无阿弥陀佛。”
方圆百里之内,不管是天静寺中的诸位禅师比丘沙弥,还是天静寺外那些生活在附近的百姓生灵,无论他们心中原本何种想法,在这时这刻,都齐齐向着净涪的方向合十一拜,齐声唱道:“南无阿弥陀佛。”
天静寺后山塔林里,那一道中央的佛光微微摇曳,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平息下来,不曾惊动天静寺中的任何人。
佛唱声中,净涪出了定境。
他睁开眼睛,见此情状,双手合十,于十方弯身而拜,向着众人回礼。
待到净涪还过礼后,他便站直了腰,抬起脚步沿着石阶往上,向着净怀、净古两人行去。
还坐在诸位禅师长老前方的恒真僧人忍不住回头看了净涪一眼,微微拧起了眉头。
他目光前方的那一位禅师颇有些局促,他看了看恒真僧人,坐了好一会儿,等到上方说法的那位禅师讲完回座后,他才向着恒真僧人合十一礼,带着些许忐忑地问道:“......师祖?”
恒真僧人恍然回神,他向着那位禅师摇了摇头,才又转过头去。
回过头去的那一霎那,恒真僧人忍不住在心底问了自己一句:净涪的修行,真的会和他一样,出现瑕疵疏漏吗?
真的会吗?
就连恒真僧人自己,这会儿也没有了答案。
那位禅师看着恒真僧人的后背,虽然心头的忐忑已经散了个干净,但他还是觉得有些莫名。
真的没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