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就只有左天行、皇甫成和净涪这三个人知道,天魔道的留影老祖就是后来的天圣魔君皇甫成的师尊。
这个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消息,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因为它已经成了虚假信息,没有任何的真实性。
净涪对留影老祖的感情很复杂。常人该有的对授业恩师的敬重爱戴,在他这里就剩了敬。甚至,净涪对他还有怨。
当年留影老祖被人从中牵引着见了净涪一面,然后就不管不顾强行将他掳去了天魔宗。
就因为他昔日修炼走火入魔,修为不得精进,空耗寿元,他需要一个资质足够心性足够又能让他看得顺眼的弟子,所以他从北淮国皇宫带走了尚不满六岁的皇甫成。
从那一日起,皇甫成的命途就转了一个弯。
昔日年纪尚幼的皇甫成将自己仅有的性命压作筹码,拼尽一切想要将自己的人生导回正轨。可这一切,没多久就被留影老祖随手弹压。
他随手一扯,就撕开了掩在皇甫成眼前的那层布,让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这个在北淮国皇宫中还算受宠的十八皇子,在他母妃父皇眼中,不过是随时就可以丢弃的砝码。
他这个怀胎十月的亲生骨肉,在他那个爱夫如命唯夫是从的母妃眼里,远远比不得夫君在她心目中的份量。不过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对他憎恨入骨。
他在他那个坐拥一国的父皇的眼中,更什么都不是。
那一日起,他只剩下他自己,就连皇甫成这个记录在皇家玉牒上的名字,也被抹去。
可也是留影老祖,在那一刻对他这个孤魂野鬼伸出了手。
他将他收入座下,让他成为他的入室弟子,让他借助他在天魔宗活了下来,然后又在他十岁那年,将他推入天魔宗的小天魔秘境里,和天魔宗近万弟子争夺唯十的生还名额。
弱肉强食,尔虞和我诈,背叛和反背叛,偷袭和反偷袭。
手段尽出,而最后只剩下一口气的他活了下来。
自那一日之后,皇甫成就再没有将留影老祖当成师尊看待。留影老祖也清楚,但他半点没有在意。
他还是高兴了就给皇甫成一点庇佑,不高兴了就给皇甫成扔一个个远超出他实力程度的任务,喝着美酒看他一次又一次满身血迹从外面爬回他自己的洞府。
他随性地只做他自己。
直到后来,皇甫成修为一路高歌猛进,在天魔宗的地位步步攀升,而就在他登上天魔宗宗主的前一日,他亲自动手,从留影老祖手中夺过了《天魔策》,而不是等着留影老祖将《天魔策》送到他手中。
皇甫成亲手将留影老祖的魂魄打散。
而亲眼看着留影老祖魂魄散去的皇甫成,也终于将那些复杂的情绪一扫而空。
留影老祖,就像当年吹过的那一阵寒风一样,再未在皇甫成心中留下半点痕迹。
当年的皇甫成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一天能够再见到留影老祖。
净涪眨了眨眼睛,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底清澈明净,就像当日亲手打散留影老祖魂魄的皇甫成一样。
当年的恩怨,在当年就已经全部消湮。
如今,他们也不过就是路人。再往后,或许还会是敌人。
净涪站起身,转身回屋。而就在净涪转身的那一霎那,他抬手震袖,石案上那个空荡荡的瓦罐无声无息地化作一堆灰色的尘土。
一阵寒风吹过,等到风停雪落,那石案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净涪推门入屋,先点亮了屋中的烛火,又给屋中的佛龛供上了三柱清香,这才在佛龛前的蒲团上坐了。
他在蒲团上坐定,又从褡裢里摸出那块贝叶禅经,闭目感应。
空明澄澈的意识在识海中铺展,又很快分出三十二份散入那三十二颗光点中。
只是片刻功夫,净涪就睁开眼睛,重新将手上的那片贝叶禅经放回褡裢。
感应还是太过模糊了,看来是时机未到。
收起贝叶禅经之后,净涪又拿出了茂竹。
他的伤势已经彻底好转,接下来就该更进一步炼化茂竹了。
净涪将茂竹托在手上,自己盘膝端坐,闭目入定。定境中,净涪先是将内息搬运三十六周天,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巅峰,这才开始炼化茂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