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楚王丢了冠, 满头灰白的丝披在肩上, 双目浑浊的望着被炸成碎屑焦土的神女树, 忘了怒, 忘了追问缘由, 只一掌震开照汐, 回身朝神树炸裂的方向飞掠而去,飞蛾赴火般冲入大火之中。
照汐大惊失色,立刻追了上去, 怎奈楚王急怒之中, 速度快得惊人, 半空浓烟滚滚,布满木屑碎片,遮蔽了视线, 很快, 他便看不见楚王的身影。
灵士们得到命令,也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救驾, 侥幸逃过一劫的蛮族领则纷纷抱头鼠窜, 带领残兵逃下了巫山。
照汐从浓烟中冲出,指挥一部分灵士进去救驾, 剩余的灵士则分作两拨, 一拨去拦住那些意欲逃走的蛮族领,一拨去汇合驻地剩余灵士,封锁整座巫山。
这里所生的一切, 若是传了出去,必将满城风雨,令百姓人心惶惶,甚至引西楚大乱。
待安排妥当,他才掉头朝神女树的方向掠去。最猛烈的爆破之后,整座山体渐渐沉寂下来,满山都是被炸伤的蛮族领及灵士的呻|吟声,神女树生长的地方,被炸出来一个大坑,十多名灵士们表情肃穆的站在坑边,微垂头颅。坑内,楚王跪在焦黑的土地上,正捧着满地残枝,嚎啕大哭。
见照汐来了,灵士们自觉让出一条道路。照汐却立在原地没动。多少年前,也是同样的情景,汉水传来语公主死讯,他们的王上,便如今日这般,抱着巫山之巅那株被烧得焦黑的神女树树干,悲声大哭。
只是,那哭声却不如今日绝望与无力。那时,神女树枝干虽被焚毁,树根犹在,王上正值壮年,还有一腔斗志与未泯的信念支撑着他走下去,如今,他的君王垂垂老矣,神女树又被连根摧毁,终其一生,只怕再无东山再起之希望。
“神木虽毁,凤灵长存,愿——吾王节哀。”
照汐单膝跪地,和其余灵士一般,垂下头颅,沉痛而坚定的道。
“凤灵长存!”
“凤灵长存!”
“愿吾王节哀!”
灵士们齐齐跪倒在地,声震云霄。
李木按照之前的约定,果然在一处山壁下找到了被炸成重伤的九辰。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惊叹这少年惊人的计算能力。四下探寻一番,确定无人跟踪,忙背起浑身是血的九辰,捡了条小道,迅速朝山下飞奔而去。
好不容易奔到了山脚下,李木见前方火光攒动,隐有许多道人影晃动,事先约好的接头人也没出现,生怕情况有变,忙把九辰放在隐蔽处,自己悄悄上前探看。他这才现,早有护灵军的灵士把下山的通道都封了起来,包括崖国领在内的蛮族人正在马上高声叱骂,显然也被拦了下来。
李木惊了一身冷汗,若方才贸然闯下山,只怕要酿成大祸,辜负少族长的嘱托。他小心翼翼的返回原路,重新背起九辰,找了处隐蔽的山洞,悄悄藏了进去。
次日,晏婴和诸将终于在江岸的淤泥地里找到了昏迷过去的巫王。
巫王衣衫湿透,身上却没有沾染多少泥污,显然是被江水给冲出来的。随行的医官检查一番,确定巫王没有中毒迹象,众人才松了口气,忙合力把巫王搀扶到马上,掉头返回巫军驻地。
许是在江边呆的久了,包括晏婴在内的随行将士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呕吐、高热的症状,似是中毒,至正午时,竟有两名将士口吐白沫而亡。医官检查之后,确认是夭黛之毒无疑,忙命人将两名将士遗体抬出去烧了,又给各营分避毒的草药。
巫王醒后,听闻消息,沉默良久,才神色黯然的道:“是孤一意孤行,害了他们。”语罢,披衣下榻,对着两名将士所居的营帐,郑重一拜。
晏婴一直守在帐中,见状,也跟着行了拜礼,见巫王神智终于恢复正常,不复昨夜痴狂之态,顿觉欣慰不已,拜完,忙爬起来,搀起巫王,劝道:“人死不能复生,王上节哀。”
巫王灌了不少江水,却奇迹般的没有丝毫中毒迹象,他来不及细究其中关节,见晏婴眼窝乌青,想是熬了一夜熬出来的,又忆起昨夜自己大怒之下抽他的那些鞭子,一时也有些愧疚,便道:“孤没事,你受苦了,且回帐中歇着罢。”
晏婴哪里能睡得着觉,只是,想到同样在帐外守了一宿的子彦,便应了一声,道:“老奴一犯困,手脚的确不利索,不如让子彦公子进来侍候王上用药吧?”
巫王一怔,眉峰几不可见的拧了拧,半晌没说话,晏婴在心底暗叹了声,便自觉的退了出去。
子彦果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了,他恭敬的行过大礼,把药搁在床边的小案上,没有上前侍药,而是再次撩衣跪落,正色道:“儿臣有一计,可助父王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