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剑正有此想法,立刻摩拳擦掌,星眸神采飞扬:“今夜,咱们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两人想法不谋而合,顿时困意全消,迅速穿好铠甲,和郡守交代了几句,便出门召集将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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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毒,景衡便命宫人反复熬煮离恨天留下的那一束薜荔枝,按时给子彦灌下。这方法虽笨,倒着实有些成效,子彦虽然依旧昏迷未醒,脉息却平稳许多,面上乌青也消退不少。景衡也更加笃定,只要能寻到这薜荔枝生长的地方,再带一些回来,子彦体内的毒便能得解。
期间,巫王也曾把东方怙从军中叫回来,让他用红蓝草粉为子彦调理。可惜那红蓝草成效甚微,还险些害得子彦再次毒。巫王只得作罢,立刻从暗血阁抽掉了部分血卫,去探寻那毒薜荔的下落。
从芷芜苑出来,正是正午。阳光暖融融的洒在人身上,十分舒服,巫王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心中焦灼的,却是另一件要紧事。
整整过去五日了,他几乎调动了宫中所有影子,都没能探查到王使和巫子玉的下落。
这几日,只要想起那袭金衣,便忍不住心痛如绞,愧疚难安。祭旗那日,他本已在暗处安排好了人手,只要九辰起了杀心,他们会立刻冲过去解救巫子玉。他万万没想打,巫商会亲自出手。这种感觉,令他既愧疚又深觉羞耻。明明前一日,他还以血为誓,要护子玉周全,可第二日,就险些让子玉命丧九辰剑下。那人,定然已对他失望至极吧。
正自郁闷着,远处忽然传来一叠声的“王上,喜报!喜报!”
晏婴举着一份战报,领着几名青袍小内侍,从远处奔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满面红光的道:“王上,昨夜殿下和季小侯爷兵分两路,星夜驰援乌岭,已把风军和漠北骑兵逼退岐黄关,收复壁亭指日可待啊!”
这喜讯来得太过突然,巫王心头积压的阴霾一扫而空,激动地踱来踱去:“这是大喜!他们果然没有辜负孤的期望!”先下令大赏三军,又问:“世子伤情如何?可需加派医官?”
说着,便接过战报,仔细浏览起来。字迹刚劲有力,一笔一划,皆有棱有角,确是九辰的字迹无疑。巫王把战报反复研读了三遍,通篇都是在详述昨夜战况,连一个赘字也没有,末尾只有一个简单的落款:末将九辰拜上。中间几句倒提到了将士们的伤亡情况,却只字未提自己的伤势。
巫王几乎可以想象出,那少年一身黑袍,独坐在灯下奋笔疾书的情景,墨玉般的黑眸,如星辰般漆亮,俊美的面上,隐有未消散的肃杀之气,冰冷迫人。他想象着那少年单薄而削瘦的背影,一股莫名的钝痛从心底涌起,忽然想靠的更近一些,替他遮风挡雨,消去满身伤痛。可惜,除了这封战报,他什么都看不到摸不到。有些东西,似乎如断线的风筝般,渐渐脱离他的掌控,越行越远。
晏婴似乎低声说了什么,他却充耳难闻,只失神的望着白茫茫的天空,心口仿佛缺了一大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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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北守将大多是季礼一手提拔上来的,九辰和季剑以前常和这些叔伯厮混在一起,熟知他们的脾性,指挥起来倒也得心应手,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岐黄关虽然守住了,风军和漠北诸国并无败退之像,日后的战事依旧很艰难。一众老将见到两个少年,不由想起逝去的季侯,恻然许久,才聚到帅帐中细细汇报近段时日胶着的战事。因为顾忌到身份之别,众将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捉起两个孩子嘘寒问暖,可眼角眉梢的关切之意,却是半点不掺水分,令九辰和季剑颇为感动。
这次的援军,是从威虎军抽调出来的,光破虏营和死士营就各占了六营。为防止老将间起冲突,季剑只点了两名稳重的年轻将领做先锋,把老将都留在了沧溟,而九辰只带了行事沉稳的穆寒和宗玄。
议事完毕,已是深夜。九辰自回帅帐,虚脱般在案后坐下,已是冷汗透衣,面白如纸。剑北正是苦寒之季,夜里滴水成冰,地面结着层层霜花。帅帐里虽然架了火盆,铺着厚厚的貂皮毯子,却丝毫挡不住沿着帐子缝隙渗进来的寒意。
体内的刺心草又在蠢蠢欲动,如一根根寒针,在经脉间游移。九辰只觉四肢百骸都被一寸寸撕裂般,疼得他眼前阵阵黑,在人前强忍了一夜,他终于可以偏过头,毫无顾忌的吐出一口黑血。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风声。紧接着,帐门被掀开一角,却是青岚手握石斧闪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披着斗篷的纤细人影。
九辰伸开惨白的指节,强撑着桌案起身,未及抬头,那人已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清幽如兰的皓颜,水眸一弯,唤了声:“阿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