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不学法的人,甚至学了法但涉世不深的人。
因为在网上看了N多司法鉴定不公、那些貌似明明应该被严惩的坏人,因为一个“精神病鉴定”就逃脱法网,往往就会以为精神病是个好东西,在国内简直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里面固然有很深的误解——因为很多时候,一个人得了重度的精神病,到了丧失刑事责任能力的程度,那么他被关进精神病院后,受到的看管待遇,其实并不会比正常人坐牢好多少。
现代犯人坐牢,好歹不用戴刑具枷锁吧?最多也就是限制自由,在牢里无偿打打工。
而精神病人到了院子里,无非也就是不用像犯人那样强制劳动(但家人要给高额的医疗费,没家人的如果本人犯病前有财产,也从财产里出,所以其实也没赚到),其余方面的待遇还不一定有徒刑犯好呢。
一旦病人有些异动,危害性明显加深,那么预防地给几针,也是完全合理合法的,外人都找不出毛病来。相比之下牢里的犯人如果进去之前势力比较大、认识的律师之类的人多,好歹进去之后被殴打伤害还能找到机会申诉。
所以,除了跟死刑犯相比,被判定为精神病是绝对赚了。跟其他监禁型犯人相比,重度精神病患者其实没赚到多少便宜。
当然,至于那些明明没有精神病,却能靠手眼通*而变得精神病的人,是否会同样遭到这般待遇……就不好说了。
上面只讨论真精神病人。
陈杰是法学博士毕业,很懂法,理论上。
可惜的是,他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那么多年的学习,只让他学会了如何博眼球喷人。却没学会司法实践该有的常识,没有学会用法学思维的严密,去审视遇到的事情。
他对于法医学,对于周边知识,一无所知。对于上述这些精神病人在医院里可能遇到的待遇问题,也一无所知。
谁让他曾经从事的工作,并不像那些真正刀头舔血的大律师那样,需要严密审慎、务实到每一个细节呢。
得罪了冯见雄之后,他还以为对方的报复手段,仅限于录个音、然后为将来“紧急避险”提供些证据依据呢(至少冯见雄口头是这么跟他说的),所以也就没有再额外费心提防。
……
冯见雄一离开陈杰的病房,就通过保镖护士的通报,见到了负责陈杰的主治医师,一个姓柴的中年医生。
精神病院里的主治医师们,责任可是很重大的。
普通医院的医生,职责只在于把病人治好。
而精神病院的主治医师,还要承担“防止病人犯事”的连带责任——
明明这个病人没痊愈,放出去后有侵害社会的危险性,你却把他放出去了。或者明明现某个病人有暴力倾向增强的趋势,却不采取措施。最后真出了事儿,是要追溯回来的,如果确认医生有主观过错,轻则吊销行医的相关执照,重则送交追究刑事责任。
因此,精神病院的医生们,是最乐于“下重手”的。而且即使他们下了重手,外面的人根本一无所知,家人就算有些蛛丝马迹,想抗辩院方“过度治疗”,也很难成功。
何况,今天冯见雄为他们提供了“病人有暴力偏执加强趋势”的铁证呢!就算有人将来想闹事,主治医师把这些证据拿去一展示,绝对没有人会说这是医疗事故、或者有主观误诊。
“这个陈杰,看来偏执很强呐。别的不说,以后每天镇定剂先就要加量!”
柴医生听完冯见雄提供的录音,立刻做出了如下判断。都不需要冯见雄给什么额外的暗示和好处。
“柴医生,您真是医术精湛!一眼就看出来了。”冯见雄不着行迹地恭维了一句。
然后,他又不着行迹地介绍了一下这个陈杰的家世来历——主要是暗示对方,这个陈杰做过大喷子,是个搂到点小钱的媒体人。虽然还不到40岁,但攒下的钱绝对够他本人下半辈子看病了。(精神病主要是看护费,其实保守治疗的话,用药钱真不多)
这些细节,柴医生还真没了解过,毕竟病人才进来半个月,他都没做好“这个病人有可能要住一辈子”这种长远打算呢,自然没那么多精力去面面俱到了解。
说句难听的,医院里每天新进来好些病人呢,有长线有短线的,哪怕再财欲过重的医生,也没空把每个刚进来的病人家世都了解一下——
就像诈骗短信的团伙,也知道第一条群的诈骗短信的文字要写得粗疏、漏洞百出一点。因为这条短信会起到给潜在用户分组的效果,如果智商不是太低的,第一条短信就看出破绽的人,就不会回复这条短信了,也能减少一些诈骗者的无效工作量。
最好就是只有连最初那些如此明显漏洞都看不出来的家伙,才去回复,骗子的效率才能最大化。
医生也是一个道理,先治着看看。等筛选出不怕久住院、医疗费很豪爽的大户之后,再深入做工作。
冯见雄的扫盲,就显得很及时了。
以他舌灿莲花的口才,没几分钟就把柴医生说得很是心动。
然后,他终于恰到好处地打出了最后一张牌。
趁着没人,刚刚拿的录音笔也处于电池被取掉的状态(为了便于谈判中诚信待人,冯见雄从来都是买那种电池可拆卸的录音笔的,显得诚信。)冯见雄拿出一个大红包,塞了过去。
柴医生想触电、烫手一般连忙推却。不过,哪怕他还没摸到这个红包,光靠目测都能看出其厚度着实惊人。
都已经不能算是红包了,只能算是一个红色的牛皮纸档案袋。
这至少十几二十万起步吧?多大仇?
“我希望陈杰一辈子出不来,这种疯狗只会危害社会,这儿是一些小意思。他没什么有势力的亲人,他本人的‘遗产’也够看下半辈子病了,我保证没有人有能力和权力质疑的。
而且如果以后你有需要,我还可以给你打折咨询,咱交个朋友,你要是有什么取证方面的疑问,我都可以合作——做精神病医生的,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没个误诊、不被有权势的人追责,或者不被人逼着做出些违心的鉴定呢?”
柴医生的喉结动了一下,不过倒是没有多废话。看起来他也是个干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