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冬松开拳头,轻声说道,“对不起。”枕寒山这次彻底没有回答他。尔冬等了许久,失落地垂下眼睛。当年亲密无间的两只小妖,如今有了权势和修为,却再也回不到曾经的单纯岁月。
“许久没有回寒山了,不知那场山火之后,寒山可有恢复往日生机?”尔冬徐徐说。
他畏惧看见枕寒山冰冷的神色,却又隔着纱帘目不转睛地望着男人。即便枕寒山的身影印在他眼中,仅剩下朦胧的轮廓,但尔冬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一张冷厉如霜的面容。
尔冬一人喃喃自语,“真是可惜了,这么灵气葱郁的灵山,孕育了不少妖类,竟会遭遇天降大火。”
他这番话说是感慨,倒不如更像是叙旧。寒山是他俩化形修炼之地,枕寒山的名字更是因此而来。
尔冬只是在借故地的名头,小心翼翼地讨好枕寒山。
枕寒山闻言,终于开口说,“天谴罢了。”
尔冬怔了怔,勾起一抹苦笑。天谴?枕寒山口中的天谴,谴责的不是寒山草木百兽,而是他这个与魔共生的妖物。
枕寒山就这么厌他,觉得天道都容不下他吗?
如若他真因杀孽遭受天谴,他不会有半分抵抗,只是天道在杀他之前,更应该把那些口上挂着仁义大道、手上沾满血的人修杀了!
尔冬真的不明白,当年,那俩人修将枕寒山烧伤,又差点夺走自己的内丹。这血海深仇,就算枕寒山已经释怀,他也不该一心向着人类?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尔冬一想起那两人贪婪的目光,也会不由汗毛竖起,全身防备。
尔冬拽住纱帘,紧握成拳头,他双目通红,受影魔的影响,心里腾起嗜血的欲望。手中的纱帘碎成粉末,冒出一个大洞。
重重纱帘碎成破布,四散开来。地上落满了碎纱。
那双猩红的眼睛清晰地印入枕寒山眼中,红得似血,仿佛长剑刺入心脏,迸出的热血的颜色。
不,还要更红。
尔冬咬着嘴唇,嘴里漫开的血腥味只能加重他对血的渴望。被魔气缠身的妖物,虽能在短时强健筋骨、修为大涨,但会失了理智,被魔夺走皮囊。
尔冬克制着影的力量,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但情绪波动时,他依然无法自控。
枕寒山心知尔冬已然失控,仍纹丝不动地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尔冬一步步走近。他身陷阵法,修为大减,对上尔冬,毫无胜算。
尔冬微微张嘴,露出一角犬齿,锋锐的齿尖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地刺破血肉。
枕寒山似笑非笑,看着尔冬失控的模样,好像在看一条狂吠的疯狗,眸底藏着轻蔑。
尔冬仍在靠近,直到两人面对着面,他才停了下来。枕寒山虽然被禁锢了修为,动作却极快,两指夹着轻薄锐利的刀片,抵住尔冬的咽喉。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尔冬喃喃自语道。说罢,他又凑近了一点,细长的脖颈现出一道红痕。
尔冬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半掩血色的眼眸。遮住了眼中残暴的血光,这张陷在嗜血欲望中的脸并不狰狞,反而透着一种令人叹息的脆弱。
刀片嵌入尔冬的脖子,但没有留下血,就算整片刀片没入他的脖颈,对他的伤害也微乎其微。没有法力驱动的武器,对尔冬而言,不过一片落在肩头的树叶。
枕寒山不会不知道手中的刀片对尔冬无害,他的举动不是出于自保,更不是为了对抗,只是宣示他的厌恶罢了。
“你身上的血腥味浓得呛人,”枕寒山平静地说。
他这番话彻底扰乱了尔冬的心绪,然而尖锐的犬齿并没有嵌入枕寒山的血肉。
尔冬直起身子,怔怔地看着枕寒山,随后,他压抑住饮血的欲望,咬着自己的手腕仓皇离开小屋,由于走得太快,甚至差点被门槛绊倒。
四周没有侍女和巡逻的侍卫,不然这些小妖必定会因尔冬慌张的神色而吃惊。
在战场上游刃有余的妖尊大人,竟然会像只受惊的猫从设下阵法的小屋里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