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寒山刚走到屋外,忽然被人拦住。那人一袭红衣,站在月下,宛若鬼魅。
雌雄莫辩的男人笑意融融地望着枕寒山,右手紧握的长鞭却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
“寒山君,久仰大名,”明琮弯起眼睛,柔声说。
枕寒山无心和他周旋,冷声说,“让开。”
“晚辈对寒山君仰慕已久,寒山君这般态度,着实令晚辈痛心,”明琮握着长鞭,阻绝了枕寒山的去路。
枕寒山知晓此人定是冲他而来,不会轻而易举让步,说:“我不过一介灵修,何德何能让阁下专程而来?”
“寒山君切莫妄自菲薄,天下数一的丹药师怎会是街边的阿猫阿狗?”明琮笑盈盈,口里吐出粗鄙的话。
他继续说,“晚辈自幼仰慕寒山君,今日不知能否有幸见识前辈真容?前辈也知我是专程而来,不如我俩都卸下脸上的混淆术,开诚布公?”
“你不配,”枕寒山明说。
明琮脸上笑容一滞。他身后钻来数道黑影,犹如疾速蹿出的黑蛇般立在明琮身后。
枕寒山眸色一暗,“魔修?”
明琮咬牙愤愤地看向身后几人,“这里有我守着,你们还不去办正事?”
枕寒山原先揣测宗盟发现他和尔冬离开归一阵,派这人前来缉拿他俩。但是,眼前的几人散发着呛鼻的血腥味,怕是用了不少旁人的内丹进补自己的修为,才会让血腥味刻入骨髓中。
他们究竟是为何而来?枕寒山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神色一变,脸色阴沉地看着明琮。
明琮收回视线。身后的黑影四散开来,化成黑烟遁入漫漫夜色之中。
枕寒山紧随那些影子而去。明琮却一心绊住他,挥动手中的长鞭,试图咬住男人的腿。枕寒山侧身避开了明琮的攻击,无意与他长时间纠缠,继续赶了上去。
“寒山君未免太失礼数,现在对阵您的,可是我啊,”明琮一鞭落空,抖动手腕,迅速补上第二鞭。这一鞭比先前那道攻势更加凌厉,几乎要将地面拍出一道罅隙。
枕寒山依旧只是避开长鞭,衣摆被锋锐的气流割下一片,这片衣角很快被碾成粉末。
枕寒山的消极应战激起明琮的好战之情。明琮以为寒山君是估算着毫无获胜可能,才积蓄体力留着逃跑。
“灵修不擅长战斗,我无意倚强凌弱,只要前辈退让一步,让我等带走那妖魔,自然无人为难前辈。”
明琮笑道,“您守着那魔物数十年,也该厌了烦了,我帮你接过这个麻烦,可好?”
枕寒山衣袂翻飞,脚尖落地,面对明琮越发强势的攻势,他心中的烦躁蠢蠢欲动,“我不想伤你,快滚开!”
寒山君的话令明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明眼人都知在这场对战中谁占据上风,枕寒山怎么还有勇气说出这番话?
明琮露出嘲讽的笑,他贪战,没有留意到枕寒山的神色不对。混战之中,枕寒山脸上的混淆术已然消解,额角的黑线若隐若现,像植物盘曲的根部在鬓角蔓延。
“和前辈也聊够了,做个了断吧,”明琮手中的长鞭缠绕着黑气,似青黑色的火焰灼灼燃烧。
鞭子疾速钻向枕寒山,似毒蛇长开利齿,仿佛要将他咬成两截。
电光石火之际,明琮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主人赐给他的武器竟率先裂成碎块。
鞭子骨节柔软,但外表由玄铁打制而成,是难得的神器,既灵巧又坚韧无比。
可是,他的鞭子竟然碎了?
明琮立在原地,脸上势在必得的笑容转化成呆滞的神情。
怎么可能?
枕寒山长眸微垂,右手握剑。他抬起头,阴冷的目光落在明琮脸上。明琮紧握鞭柄,不由后退一步。
灵修是天生的丹药师,造物主赐予了他们炼丹天赋和漫长寿元的同时,也令他们在骁勇善战的剑修面前没有招架的余地。
灵修不是避世,就是依附于宗门势力,靠炼制灵丹,换取一席之地。
枕寒山虽是天下闻名的丹药师,但是在这恃强凌弱的修仙世界,他一向不被修士们重视。难怪明琮不知,身为灵修的寒山君竟也使得一手好剑。
明琮额上渗出冷汗,手心更是被汗液浸得黏糊。男人阴沉的视线,仿佛小针在他皮肤上刺出无数小孔。他恍惚间觉得,寒山君换成了另一个人。
在此人面前,他毫无反掌之力,只能屈居在其威慑之下苟且偷生,一如朝生暮死的蝼蚁。
所有的话都堵塞在喉咙中,仿佛浆糊将他的喉管堵住,说不出话。
那夜,明琮对上修为深不可测的白发人,尚有思考求生的余地,而现在,他连或死或生的可能都不敢去想。
这人真的是主人口中的灵修吗?还是说,那个传说中的妖魔是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