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起因是陈凌与一位朋友闹了不愉快。
陈少爷长得好,出手又大方,自有人愿意围着他说话、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你家里怎么还不给你找一个贤惠的小姐呢。难不成、我们几个姊妹都说过的——陈老爷有意在上沪为你寻得佳缘?”
说话的是如意楼的红倌王菡珍。这个女人有些厉害,原是北方人,兵荒马乱的年代叫村里混混拐卖了,几经转手被卖入吴城如意楼,吃了数不清的苦,终长成个心狠手辣、只认铜钱不认情的娼寮名角。
她是唱卖风月的老手了,雪白肥腻的脖颈上挽了一条青绿色丝巾,斜斜地倚在陈凌的肩膀上和他调笑,颇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有意无意地扫向河对岸的老柳树和在那里嬉笑的男人们。
嗅到丝巾散发的木樨香,陈凌正想问王菡珍她用的香水是哪个牌子的——清新甜香、自然得宜——
“嗳,上沪的小姐可了不得呀,稍不留意把陈少爷带到国外去,那、那我的干弟弟要伤心喽。” 唱木兰戏的甘珠咧开彤红的嘴,自以为说了个旁人没法子说的笑话,得意地绷紧嘴巴喷出两片瓜子壳。她的“娘”与拂方的“娘”曾是一家娼寮的红倌,年老色衰无恩客时曾搭伙过日子,是以有小半年么甘珠与拂方吃一个灶的饭。
坐在栏杆旁自持清高、尚未开口的两位小户人家小姐不由露出嫌恶神色。
王菡珍不看身后两人也心里门清,翘着的腿轻轻踢了一脚甘珠的小皮鞋:“烂嘴巴的话还拿出来说!难怪上回李老爷发善心去捧你的场,说是最前排的黑漆椅都没坐满,他气得很,脸都白仔个,叫我们和你少来往。”
柳树下的男人们高声议论着什么,几个年轻少爷笑得前仰后合,而少了一个人的身影。
陈凌顺着王菡珍的视线去看河对岸,突然下巴被她的手捏住,粉腻的触感和迎面的香气让他的耳朵有些痒、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
“你快说。别理珠子发神经,她么在街上留个客人睡觉都要攀拂方的光不可,拂方来拂方去,拂方单包银每月我听说就有两千块!还不算梅家少爷给的——甘珠你不若带你的娘上门给他们母子做端屎盆子的丫鬟——你快告我们,什么时候做新郎呢?”
陈凌轻柔地搭上她的手指尖往身侧放,不留痕迹地解救了下巴、缓解了羞臊尴尬的心境,“结婚的事还远,你难道是我姆妈……”
话还没说完,王菡珍竟咯咯地笑了、顺着倚靠与握手的姿势倒在陈凌的怀里,仰视他时额头浮现三两条细纹。她芳龄二十有五,在这行里算年纪顶老的;加上昼夜颠倒的生活,美丽的身体有时懈怠,一不留神便枉顾主人的努力。
至于王菡珍为什么笑……娼寮里提到“姆妈”之类的称呼绝不是什么无辜清白的意思。
龌龊下流,搅乱人伦。
陈凌后知后觉,脸上火辣辣地烧,一低头便看见王菡珍脖子上的绿丝巾和胸前两只鼓囊囊的乳/房——绸制旗袍布料勾勒并凸显其曲线——圆润的、天然的、偶或颤动的生命。
他盯着那浑圆看了半晌,回过神来只见王菡珍朝他伸出娇白的双臂。窥看女人身体是无赖也不做的恶事,他虽然自认心中无淫/欲,但到底占了她的便宜,借风流公子的身份为非作歹、该打、该死……便下意识地接住了王菡珍的手。
王菡珍软绵绵在陈凌的大腿上坐起来,两手懒洋洋勾着他的肩膀和背,对方才的“冒犯”全不在意。
这下她撞见了那两位小姐憋得通红的圆脸,因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在陈凌的头发上轻吻了一下,冲她们二位得意地微笑。
“哎你!”陈凌正要让她起身,不料受了一个轻飘飘的吻,脚趾立时触电般蜷缩;皱起眉头把王菡珍从身上推开。
王菡珍对陈凌没什么心思,看他像个烧着了尾巴的猴,觉得好玩,作势还要吻他的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