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连直视着他:“可你以前说过你是海神的女人。”
“你从前只是四处游荡的海盗与刺客,如今却是名头响彻四荒的海中爵,世上的事谁说得准呢?”昆姬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苦涩,她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那一道光线下。海连这才发现女人那张漂亮面孔上多了几道狰狞疤痕,右眼也戴上了眼罩,青年神色一滞:“你……”
“组织里出了点事,打起来了,”昆姬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们之前的头儿给了我几刀,又划瞎了我的一只眼睛,而我呢,就收走了他的性命和他的位置。”
“为什么会打起来?”
昆姬瞪他:“你问这么多干嘛?”
海连毫不在意对方母猫似的凶狠目光,径直道:“因为我有事想找你帮忙,所以希望大伙能知根知底一点儿。”
女人面颊上的伤痕随着她紧抿起的红唇而绷直,显然她在审度着海连这个提议会掀起怎样的风暴。过了半晌她轻声道:“知道为什么我回到岸上也没有找你么?因为你是男爵了,就不该再和我们这种人搅和在一起。”
“我从没觉得男爵这个身份会影响到我,我想和国王,和治安官,和平民,和海盗结交都是我的自由。”海连从腰上将那把佩刀解了下来,递向了昆姬,“我讨厌像贵族一样弯弯绕绕的卖关子,搅和的内容我就直说了——我要回久梦,干翻西莫纳和他的狗腿们,因为缺人手,想拉你入伙。怎么样,来么?”
青年语气总是这样淡淡的,五年前在岩洞酒馆里,他也是用这样的声音说着漫不经心的狠话,如天神降临一般救下了所有人。昆姬定定地注视他片刻后,将佩刀接了过来。女人朝他龇牙一笑:“以上尉这家伙的刀做证,老娘早就想捅穿西莫纳的了。”
57.
“事情虽然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但我也得从头说起,毕竟还从没有人问过我这点破事。”昆姬把玩着这把半旧的佩刀,柄上的锈渍落了一点在她的指腹,仿佛从指甲上剥落的枯萎丹蔻,“让我想想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好……就从毒蝎琥珀的建立开始吧。你们应该都知道缇苏从古时候便盛产刺客,只是近些年因为害怕治安官们手上的绞索,干这行的人才越来越少。毒蝎琥珀原本只是个在边境一带吃人命饭的小团伙,首领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男人哑龙,一个是哑龙的弟兄毒龙。我男人会开船,失手跑路也方便,一旦被通缉就去海上躲半年,回来后便屁事没有。但最狡猾的狐狸也有踩陷阱的时候,他跟他兄弟有一回不长眼,被被琥珀王逮到了——琥珀王那时候还不是琥珀王,只是在边境鸟不拉屎的万林城里当城主的阿巴勒王爷。王爷没有杀我男人,反而将这个团伙收为己用,到那时才改名叫毒蝎琥珀的。”
“我是被我男人拉着入伙的。”昆姬继续道,“我跟我男人觉也睡了,刀法也学了,人也杀了,他们的瘸子主人也见了,不入伙怎么办?又过了几年,有个东州人找上了门,瘸子便当了国王。”
“是费科纳。”海连道。
昆姬挑一挑眉表示答案正确,“我是不知道费科纳给阿巴勒下了什么迷药,总之他们十分确信在海上有个什么什么宝藏?阿巴勒便派他出去寻宝,一找就是八年。”
“但东州人毕竟是外族,瘸子不放心他,于是在他脖子后面悄悄架了两把刀,一把是上尉卡波克,负责一边帮助费科纳寻宝,一边提醒费科纳让他不要搞小动作,一把则是我男人哑龙,负责在暗处监视他们两人,有情况随时向琥珀王通报。”
海连和法卢科对视了一眼。
昆姬说到这里时已经很不耐烦,“期间我男人不小心被流弹砸瘪了脑袋,我就接替了他的活。再之后的事,海连应该都知道,因为你那时已经上了毒蜂号。”
海连点点头,道,“后来费科纳死了,你的任务应该就结束了。”
“确实,我也想结束了。”昆姬看向一旁的阿克,“我把小家伙的姐姐送到缇苏时,顺便找过一次毒龙,想跟他说离开毒蝎琥珀的事,但那时他们好像在计划什么,没工夫理我,只说年后再谈;结果等到了年后更没工夫谈了,因为阿巴勒被他的金笼子砸死了。”
女人咧开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笑,“国王死后,贝伦绪忌惮毒蝎琥珀,开始大规模的搜捕我们,同伴死了不少。我当时提议干脆一起跑到海上别管这些事得了,但毒龙却不知道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非说我知道宝藏的线索,打算将我绑给西莫纳那个王八蛋,当做他投诚的敲门砖。”
“于是你们就打起来了?”
“那当然,老娘才不会被人绑第二次呢。”昆姬龇起牙,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我赢了后,毒蝎琥珀的烂摊子也顺势丢给了我。我本想带着剩下的人都离开缇苏,但又觉得这么走了不甘心。”
“不甘心?”
“虽然老娘不是个文化人,但好坏还是分得清的。”昆姬目光幽冷,“我只见过西莫纳一次,我就知道他是世上最坏的坏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