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少年耸了耸肩,“说实话,我也不觉得这种事对我们这边有什么好处,但镇海公说这桩情报事关重大,必须事无巨细地告诉男爵阁下,如今他不在久梦,我只能来告诉你了。”
“噢,你是来代他做交易的?”法卢科摇了摇头,“让一个毛头小子来跟我谈生意,我不相信镇海公的诚意。”
“我哪有资格和您谈生意呀,我就是个传话的。”少年笑道,“——我们手上有西莫纳公爵的老底。”
他说着,从怀中又掏出了一样东西,摊在了桌上——是一枚质地陈旧的铜牌,上面的名字被铁锈与血锈糊住,模糊不清。
“这又是什么。”
“士兵的姓名牌而已。”少年摇头道,“这位公爵大人当年是普通士兵出身,是死红岬之战的幸存者,随后被边境的胡德伯爵家看中了他的才干,将女儿嫁给了这位英武军官,西莫纳则借了妻子家的势力迅速平步青云,后来夫人不幸病死,他也顺便吞下了妻子的遗产,开始投奔阿巴勒,成为琥珀王当年成功登上王位的莫大助力。”少年娓娓道,“这是缇苏人都知道的故事,我想您应该也知道。”
“继续。”法卢科知道对方想告诉自己的当然不止这些。
“如果我告诉您,在三十年前死红岬那一场海战中,西莫纳被北漠人俘虏,从此就是他们的一条狗,您会相信吗。”少年直视着法卢科,“好吧,看您的眼睛就知道您不信,甚至还会问‘叛国当北漠人的狗对他有什么好处’是吗?”
“……”法卢科换了一个问题,“你们从哪知道这些的?”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方法,只是要特别感谢南朵夫人。”少年握着翡翠花托的手晃了晃,“所以不要小瞧女人,也不要对曾经的爱人过分凉薄呀。”
翡翠的绿光莹莹闪烁在少年掌中,酒馆的灯灭了两盏,老板准备打烊了。
“现在可以继续了吗,我再问您一个众人皆知的事情。”少年笑道,“您还记得死红岬一役,北漠人是掏出了什么东西将缇苏的舰队尽数摧毁的么?”
“……摧城火。”男人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没错。正是因为这一次的试水,让北漠人对摧城火的威力有了十足的底气,才敢在三年之后发动对东州的‘裂国之战’。”少年饮了一口奶酒,在嘴边留下了一圈的白渍,“事情就是这么巧。”
“什么这么巧。”
“‘裂国之战’让八部联邦从此如日中天,却让他们没能拿到他们最想拿到的东西。”少年道,“那就是《吉光黄云书》。”
法卢科猛地抬起头。
“八部联邦当时原本只是想送一枚小齿轮进入缇苏的军队,给他们提供点无关紧要的情报,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枚齿轮过于出色。当他们得知《吉光黄云书》在缇苏的时候,正是十二年前,”少年道,“……东州叛将费祎投奔琥珀王的那天。”
“……那天,西莫纳作为琥珀王近臣也在场……”治安官喃喃道,明明是初冬,额头却有汗水渗出。有什么他在无数卷宗情报中似是而非的关节在脑海中渐渐清晰,一缕缕断线被某个关键道具连接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事情,我觉得我就不用说得太明白了吧?”少年喝完了奶酒,他的手指交握住空杯,十指交错,挑眉笑道。
接下来还能有什么事情。法卢科的脑子既混沌又飞转,宛如一场滔天海啸淹没了他的所有神智。
《吉光黄云书》如今就在久梦城,而两位持有者海连与龙容却前往了由八部联邦控制的北宏,留贝伦绪一人在皇宫之中。现在两边都成了北漠手中的人质,能发生什么事情,会发生什么事情……
治安官腾地站了起来,膝盖撞翻了桌子他也顾不上,抓起椅背上的漆黑制服就要往外赶。少年赶紧叫住了他。
“对了,我本职是做烟草生意的,您要是想买墨金丝可以来找我,保准比旧房街的那家便宜!”他朝法卢科做了个鬼脸。
22.
街上已经无人无车,法卢科只能徒步赶回家整理东西,然后再前往棋盘街找到约诺尔子爵——现在《吉光黄云书》的原本和资料全在老夫妇手中,他得先确保他们的安全,接下来还得想个办法提醒国王陛下,可是皇宫处处都是西莫纳的眼线……
他心无旁骛,走得极快,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微的脚步声。下一瞬,一只冰凉的手从他脑后探出,一把捂住了男人的嘴。
“唔——!”
法卢科今夜见到的最后一幕,是头顶一轮如弯刀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