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看得见,俞念仍旧点点头,嘟囔道:“是啊,它16斤了,之前明明才13.5斤,也就是去年5月的事。”
肖默存低声反驳:“6月。”
语气很笃定。
“你怎么知道……”俞念将信将疑地回想,“你又没帮它称过体重。”
以前客厅角落有台智能秤,是杂志社年节时抽奖俞念中的,还算轻薄,被他收在电视柜的下面。那时候每隔一个月他就会把馒头抱到秤上称一称,手机app里都有数据。
肖默存再一次沉默,既不反驳也不肯定。
俞念用手指轻轻拨弄馒头的尾巴中段,手上毛绒绒的触感极好,心里也绒绒的。他起身悄悄活动了一下双腿,又再次慢慢蹲了下去,尽量保持着镜头的平稳。
“你该减肥了。”他手指绕着尾巴,同时推了推它的胖身子,“听见了吗纨绔子弟。”
“少喂它一点。”肖默存说,“你总是太宠它。”
听上去是个严厉的爸爸。
自己很宠它吗?
俞念想,或许以前是吧。
它丢了自己会急疯了一样的出去找,那时的肖默存却一点儿也不在意。
想到从前,俞念垂眸道:“那是因为你太不宠它了。”
手上动作仍然很轻缓。馒头像是终于肯给面子,调转了方向,挨着他的手臂窝了下来,乖巧的毛团子。
说完这么一句像是讨伐的话,他心里又暗暗后悔。
不该说的。
空气安静片刻,肖默存放下了手里的笔,“俞念。”
Alpha低声叫Beta的名字,却没有立刻说话。
俞念将馒头轻轻从头顶摸到尾巴,手指一半陷在棕白相间的毛里,小声应:“嗯。”
“我尽力改,学着去宠它。”
Alpha的声音透过已经开始发热的电子设备传到俞念这边,语气格外沉稳,带着十二分的郑重,怕俞念不相信,又低声补充:“我说真的。”
俞念的腿又开始发麻了。不止,全身都开始发麻了。
他把馒头单手抱起来,往旁边挪了两步,背倚着石榴树的粗树干借力,镜头已经照到了草地上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你不是说不能太宠它么?”他在镜头外深呼吸。
馒头顺着他的胳膊攀上他的肩,两个肉垫依赖地扒着他,舌头在他脖子上亲昵地舔了一下,倒刺舔得俞念麻麻的沙沙的。
俞念往后一缩脖子,轻轻哎呀了一声。
Alpha沉声问:“怎么了?”
“它舔我。”俞念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像微风一阵。
懒猫这会儿像是睡醒了来了精神,不依不饶地往上拱,舔了两下俞念的下巴,Beta简直躲之不及。
肖默存将手机拿了起来,蹙眉看着屏幕。
“别让它舔你,有细菌。”
俞念这才把馒头放到地上,扯过袖子擦了擦下巴,脸色微红,“主要是不舒服。”
肖默存眉梢微挑,说“还有——”,后院门廊处忽然出现俞远的身影。他喊:“小念,你在那儿干什么?”
“诶!”俞念抬起眼帘应了一声,忙看回屏幕,“还有什么?”
Alpha刹住了,“是不是你哥哥在叫你。”
“嗯,应该是喊我去吃晚饭。”俞念点点头,又应了一声诶,心里着急,重复道:“还有什么?”
手机里沉默三秒,肖默存答:“下次再说吧,别让你哥哥等你。”
俞念看看哥哥,又看看肖默存,抿着唇道,“好吧,那你以后想馒头了就打过来,我晚上都在家。”
就这样收了线。
眨眼间天色便暗了下来,像是跟着视频通话一起敛了光。
俞念把馒头抱进了屋,洗过手走到餐厅,发现哥哥已经在等他了。
“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躲那么远。”俞远看着他。
俞念想说是肖默存,又觉得一切无从解释,鬼使神差地道:“娄明,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检察官。”
俞远盛饭的手一顿,眉头皱了起来,“他跟你走得很近?”
“还好。”俞念垂眸接过碗,自己给自己盛饭,“偶尔会约我出去吃饭。”
餐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小念,我不反对你交朋友,但你最好还是离这种整天接触刑事案件的检察官远一点。”
下一秒俞念微微一怔,手上动作顿住,耳膜像被人擂了一下。
“听见了么?”俞远追问。
俞念双眸微动,“哥,你这句话好熟悉。”
俞远以为他在转移话题,不耐烦地问:“什么意思。”
一瞬间有许多久远的回忆涌上俞念的脑海。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手里的碗慢慢放下了。
“当年我告诉你我认识了肖默存,你也这样跟我说过。”
当年也是在这幢别墅,俞远还是意气风发气场强大的31岁,两手插在西服裤袋里严肃地警告俞念:“小念,我不反对你交朋友,但你最好离这种单亲家族长大的穷小子远一点。”
一样的句式,不一样的主角。
那时俞念不服气,跟哥哥顶了嘴,为肖默存百般说好话。夸他为人稳重、有上进心又有孝心,让哥哥不要这么势利眼,把俞远气得摔门上楼。
那时他以为哥哥只是对穷有偏见。
但眼下这一刻,俞念忽然有种感觉,他的哥哥,他最亲的亲人,似乎一直在干涉自己的生活,自己却一点也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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