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的清吧,灯光颜色黄如啤酒。
墙上的投影正在实时转播另一个大洲的足球联赛,欢呼声和扼腕声像海浪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情绪如同爆米花,在球沾网的下一刻砰的爆开。
“进了!”
“操!”
“牛逼!”
接着就是这样一声高过一声的笑骂和喝彩,把在场球迷们的汹涌快乐宣泄得淋漓尽致。
角落的卡座,俞念靠在装饰用的书架边坐着,无事可做地托着腮。画面中的两个队疯了似的跑来跑去,他兴致缺缺,干脆无聊地将在场的人与画面里的球员做个一一对应,数数几号的球迷多,面前一杯草青色渐变莫吉托只喝了一小口。
他觉得咸。
这就是酒吧老板的恶趣味了。好好的一杯安全牌非要加入一味盐渍咸梅,美其名曰生命不息创新不止,只是坑了想喝口薄荷叶泡水的俞念。
对足球一窍不通的他是被娄明强拉来的。
其实也不算强拉,就是娄明说了好几次聚一聚,他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谁想到要面对的不仅是陌生的足球比赛,还有娄明的五个好友。
自从那天采访认识以后俞念和娄明就互留了联系方式。第二天娄明主动找他,说关于前一天的采访还有一些想要补充的,问他方不方便再通电话。俞念自然说方便,当天下午两人就顺理成章地聊了十来分钟,末了娄明又说有初稿以后想过过目。
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朋友。倒算不上十分熟稔,不过偶尔娄明来杂志社附近办事会约他一起吃午饭,社交软件上有时也会推送来一些有趣的视频或新闻,随便聊上几句。
撇开Alpha和Beta这两重身份来看,娄明本身也是个让人愿意亲近的人。爽朗、热情、直接,像热带阳光,能照到身边人的每个心房角落,不需要费心去猜。
这样的Alpha跟肖默存是两个极端。就像两头同一品种的狼群幼崽被放到两种截然不同的环境中哺育,一个长成了见人就微笑、四海皆好友的娄明,一个长成了冷漠又封闭的肖默存。
又是肖默存……
俞念回过神来,停止了这种无聊的比较。他捏着吸管搅了搅杯中的碎冰,青柠、咸梅、薄荷叶转起了圈,杯壁挂的那层细密水珠也汇成一缕往下流。
“怎么了,无聊了?”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转头一看,娄明正笑望着他,穿在最外面的短袖球衣上沾了点番茄酱,看起来跟严肃没有半毛钱关系。
俞念指了指那片番茄酱污渍:“你现在看起来真是一点儿也不像市检察院的检察官。”
“检察官应该是什么样的?”娄明坐到了旁边。
其实一开始那就是他的位置,只不过赛事愈酣,他被几个相熟的球友叫走了。
“嘿!娄明!怎么走啦?”吧台立马有人喊他。
“跟朋友说两句话,很快过去!”娄明举手示意。
俞念就包容地朝他抬下巴,“没事你过去吧,我自己看比赛就行。”
“不急,让他们等会儿。”娄明含笑看着他,“你还没回答我呢,检察官应该是什么样的?”
“嗯……统一服装,说话一板一眼,即使说不过别人气势上也能压倒别人。”
娄明失笑:“你说的是黑社会吧。”
俞念红润的嘴唇一抿,现出一些调皮来,“你们是白社会。”
这样的他似乎找回了几分当学生时的样子。
“喔——!”现场又是一阵音浪掀顶的欢呼,两人抬头一看,红衣球队的黑人球员一记前场抽射将球送进了球门。
“Yes.”娄明打了个利落的响指。
“行了你快去庆祝吧。”俞念轻轻推开了肩上的手,“不用在这儿待着。”
气氛热络又闹腾。
娄明看看那圈相互碰杯的朋友又看向俞念,“早知道我就不叫你来了,没想到你完全不感兴趣,显得我事前了解工作极端不到位。其实我这次是想顺便把几个朋友介绍给你认识,他们人都挺不错,平时一起去看个赛车或者玩个攀岩都能搭伙。”
俞念慢慢把嘴唇凑到吸管边,吸了一口杯里的冰水。
“嗯,我明白。不过我平时挺宅的,你们的这些运动我大概一项也不会,估计会扫你们的兴。”
“那有什么关系,你这么聪明,想必一学就会。”
检察官的这张嘴总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俞念还是摇了摇头,“在运动方面我没什么天赋,恐怕学不会。”
“不至于——”
娄明还要再说,吧台那儿又有人叫他:“娄哥!你倒是过来啊,杯子里的酒等着我来喝啊?”
俞念顺势道:“你快去吧,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多待了。”
“你现在就要走?”娄明蹙眉。
“嗯。”俞念点点头,已经站起身拿包,“我家最近出了些状况,我哥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还是早点儿回去得好。”
如此一来娄明也不便强求,俞念顺利走出了酒吧。
可没走多久,身后就传来Alpha浑厚的声音,“俞念,等等!”
他转头一看,娄明已经脱掉了球衣,上身卫衣下 身球鞋,快步朝他奔来。
“我送送你。”
俞念指了指不到500米的地铁站入口,“这么近,还送什么?”
娄明表现得不容拒绝:“就送到地铁口。”
—
晚风微凉,月明星稀。
两人步伐放慢,并肩走在马路右侧的人行道,身边就是泛着粼粼波光的护城河。Alpha鼻腔中呼出的气体里混着酒精味,被俞念的嗅觉敏锐地捕捉到。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种陌生却强大的信息素,坦然直率,像娄明这个人一样,不带任何情 欲意味。
这样浓度正好的信息素起到了些许安抚的作用,不仅没让俞念感到不适,反而让他被酒吧的高分贝吵得发疼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了下来。
他的确有太久没有接触过Alpha信息素了。
静静走了一段路,娄明慢慢开口:“俞念,今天我邀你来看球,你是不是不太喜欢?”
俞念正踩着地上自己的影子,闻言慢慢抬起头:“嗯?”
“我看你今晚话很少。”
“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俞念坦诚,“球赛我看不太懂,你的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实在不知道能聊什么。”
娄明表情渐凝,步子迈得更缓。
“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以为人多热闹,你不会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