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不久,又有第二门、第三门被直接命中,更多被近失弹炸出或多或少的损伤。面对这种程度的损失,连阿济格都坐不住了,他一共就派出了二十门炮勐轰,第一天战斗就彻底炸毁了三门,城墙却没塌,后面还怎么打?
他不由亲自来到佟图赖的阵地上,厉声训斥对方作战低效,也顾不得派系斗争后的安抚笼络了。
佟图赖被辱骂,却也不敢有丝毫怨言,他知道是自己不够得力,只能是拼命分析解释,让阿济格知道,是明军的工事准备特别克制炮战。
“王爷,并非奴才不尽力,实在是对面的蛮子文官太狡猾!他督造的城防,特别克制炮击,但却弱于攀援,也无法抵抗凿城和蓄水淹城浸泡,
这是摆明了牺牲其他防御力,来专门换取抗炮击!奴才跟随家叔铸炮、指挥炮队多年,实在没见识过这样的应对之策!请王爷恕罪!”
阿济格怒不可遏:“把墙外坡修得这么缓、还用黑黏土,牺牲了抗击凿城、攀援和水淹的防御力,专门来强化防炮击?
照你这么说,本王还要想办法去蓄水淹城不成?如今寒冬腊月,白河、淯水水量如此浅狭,我军去哪儿蓄那么高的水位淹城!那不就是要咱大清儿郎用命填城了?”
佟图赖没敢接话茬,只是跪下认罪。
阿济格无奈,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虽然淹城据说也很克制这种墙,但冬天河流水量太少啊!
他等不了那么久,只好用久违多年的堆人命直接攀援了。可以让士兵们多带些铲子,凿子,爬墙的时候直接扎在城墙里,这种坡度,只要一铲子铲进墙土,挖出一个能放手脚的小坑,就能直接走上去了,不爬墙还真对不起这些墙那么容易爬。
不一会儿,随着日头西偏,清军终于开始全军压上,四处准备攀城。因为这种不太陡的城,连云梯都不需要,清军人多的优势正好可以发挥,摆出每一段城墙都有可能被爬的架势,让明军也得全部压上处处防守,分散明军的兵力,不让他们留预备队集中重点防守。
对面的张煌言等了大半天,赢了炮战之后,也总算等来了清军不计伤亡的攀援。
几处被清军火炮轰得稍稍塌矮了些的墙段,自然是攀援的最重点,好几个位置墙顶缺口距离地面的高度只有一丈多了,连带着前面崩落墙土形成的缓坡,直接就能冲上来。
无数穿着铁札棉甲的清军死士——主要是老牌汉军旗步兵,那些清国入关前就当了汉奸的存在——在攻城督军满达海的催督下,成建制地一波波往上冲。
“步枪队列阵!堵住缺口!”随着张煌言的指挥,几百名拿着最新式“武昌造”步枪的心腹嫡系部队,同样身着锻钢胸甲,外罩红袍,就堵到了那几个最危险的缺口两侧。
清军敢死队一进入有效射程,左右新式火枪的交叉火力就直接覆盖了上来。
“武昌造”的各方面性能指标,几乎可以对标后世法国人七年战争后造的1763型沙勒维尔步枪,而且还特地配置了纸弹壳定装弹药,和双弹头前后叠装设计——
最后这一点精妙的小设计,是1763型沙勒维尔步枪都没有的,这样设计的好处,是可以让步枪在装火药量不变的前提下,从装一颗大号口径独头弹,变成装两颗稍微次口径的独头弹。穿甲杀伤力只要够用,火力密度却能提升一倍,可谓惠而不费。
这种小伎俩,历史上西方世界一直要到1780年代米国独立战争期间,援米法军在来法耶特将军的带领下,通过实战经验总结摸索出来,随后也很快被英军和华盛顿将军的独立军学去了。
而对于朱树人来说,这些应用层面的小创新,不过是捅破一层窗户纸的事儿,他当然会毫不保留地点拨自己麾下的军械设计工匠。
反正独头弹只要够穿透清军铁札棉甲就够用了,不用太冗余。冗余部分的性能,还是要向火力密度倾斜!这也算是一个霰弹信徒的坚持了。
1760年代的枪械技术,配上1780年代的应用技战术水平,对付清军还不是绰绰有余!
满达海派出的敢死队,很快就遭到了武昌造的交叉攒射洗脸,两侧棱堡型凸出假面上的侧射火力,把一排排冲到缺口近前的清军重甲精锐成排放倒。
这场面,看得阿济格和满达海也是瞠目结舌——原本他们也不是没冲过明军的坚城,但哪怕是冲山海关,除非是被红夷大炮或者佛郎机堵口,才会几乎没有胜算冲进去。
否则只要时抓住了火炮射击的间隙,仅仅被数十百来根火铳阻挡,那密度是绝对挡不住蜂拥的死士的。
但今天的张煌言,却是偏偏做到了。
满达海不信邪,在第一批死伤惨重后,他立刻调整了部署,第二批死士甚至穿上了双重铁甲!
还别说,这种尝试再清军的先登死士中,还是挺常见的。就像他们的女真祖宗,用铁甲重骑兵时喜欢用套双层铁甲的铁浮屠。清军在跟明军的后期攻坚战中,遇到重甲不够重、扛不住除了大炮以外的其他火器时,就喜欢叠甲。
然而,今天这一招再次失效了,叠甲只是短暂起到了作用,但冲上墙头后依然没有站稳脚跟,被李定国亲自带领的明军近战敢死队,用坚韧锻钢枪头的长枪阵捅了下来。
看到阵脚有所松动后,负责一线厮杀的李定国立刻敏锐地把清军使用了叠甲敢死队的消息上报,
张煌言也很快做出指示,更换了调整,让拿武昌造和其他新式鲁密铳、斑鸠铳的将士重新使用单发大号独头弹。
终于,清军叠甲带来的额外防护,再次形同虚设。纵然有没被弹头击穿的,仅凭重型弹丸砸在身上、铁甲出现凹坑的冲击力,都足以让人筋断骨折,内伤呕血失去战斗力。
厮杀一直持续到深夜,随着那几处看起来相对挺容易攀爬的墙段下,堆满了身着重甲的死士尸体时,满达海终于扛不住损失了,哭丧着脸求阿济格允许收兵。
“叔父,不能再这么打了!咱今日已经伤亡了数千儿郎了,光是丢在城下的棉甲,怕是就不止三五千副!”
阿济格脸色铁青,也只能认栽,恨恨咬牙吩咐停止强攻。
看到清军终于退去,城头明军士气爆棚,全军高呼欢庆,张煌言在守军中的威望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点,连带着李定国这些降将,也觉得终于挺起了嵴梁骨,脸上都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