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拧到了一起,久则必衰!就跟诸葛亮窝在益州一样,以诸葛之才尚且如此,何况闯贼。”
杨嗣昌琢磨了一下,彻底信服了这番真知灼见,并非沉树人擅长忽悠,而是他这番话确实有道理。
流贼是没有经济制度的,就靠抢劫。所以如果化整为零从多个省吸血,还能维持经济的运转循环、以抢养战。
合兵一处之后,军事上是强了,经济上反而弱了,经济的永续性被大大破坏,时间久了他养得起那么多部队么?
而流贼又拿不出一套经济建设的新政,从抢变回长期收税,这个转型完不成,最终就是会自爆的。
沉树人这么笃定,当然是因为他知道历史上李自成最终会自爆,他建立不起根据地,建立不起有效的经济自给自足内循环的体系。
并不是每一块单一的地盘,都能跟北京城一样拷饷拷出一大堆钱的。
李自成最后就会像跳进培养皿里的毒株,一开始疯狂繁殖,把琼脂块当中的蛋白质消耗殆尽后,就自我吞噬最终灭绝。
只要别让他打破培养皿、跳到另一个培养皿里。
万元吉见杨嗣昌也听懂了沉树人的理论,便小心翼翼地最后补充:“最后这番道理,沉抚台秘密给您写了一份密信,分析其中关窍。
他还说,阁老如果需要,可以用这番道理、酌情增删,跟陛下苦谏,让陛下别对围剿李自成之战、催逼得太急。毕竟,就算他立刻北上增援,李自成如果暂时不愿出战,也只会白白导致我军师老兵疲。
李自成刚杀汪乔年,肯定会缴获汪乔年部军粮、多多少少抢到点东西,应该够李自成军吃一阵子的了,最近他不会太急的。
最后,沉抚台还有一个条件,希望您跟答应。”
杨嗣昌眉头一皱:“说。”
万元吉小心转述:“沉抚台说,他辖区本在湖广、英霍山区,按说只要李自成不南下,他坐守地方,只要确保堵死张献忠即可。
如今非要抽调围堵张献忠的部队北上,他也不敢抗命。但他知道如今朝廷有一种恶例:朝臣谁好欺负就欺负谁,谁为朝廷奔走,就往死里用。他不想像洪承畴一样,被朝廷乱命消耗。
所以,要抽调围堵张献忠的兵马北上,也该一视同仁,四川出多少兵,他和方巡抚也出多少兵。否则就是谁急公好义谁先累死的局面了。”
杨嗣昌听后,颇为不悦,但冷静下来后,也知道不能欺负老实人。
崇祯用人确实太欺负老实人了,而且想一茬是一茬,沉树人要对标四川,只是不想自己的小集团利益额外吃亏。
杨嗣昌最终拍板:“罢了,这几个条件都答应他了,三个月太久,给他两个月,两个月后军队必须启程北上、助我寻李自成作战。再给他算上在途行军的时间,最晚两个半月后——就算六月二十好了,要到南阳或信阳取齐。
他说出兵规模要跟四川一样,这点也依他,到时候让四川巡抚邵捷春,出兵三万,出汉中至陕西,补充给刚到任的孙传庭。
陕西官军被傅宗龙、汪乔年两次白白送死,都损失得差不多了,若无川军助阵,孙传庭刚上任只怕是光杆一个了。
邵捷春肯出三万人,他沉树人不得至少也出三万人?只许多不许少!”
万元吉总算松了口气,最后惴惴不安地补充了一句:“阁老,还有一个建议,也是沉抚台说的,学生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嗣昌:“这么多无君无父的话都说了,还差这几句?但说无妨!”
万元吉便附耳低语:“沉抚台说,他延迟北上的消息,希望阁老您能瞒着身边的部将、幕僚,对外只说沉抚台的主力,已经被您勒令调动到信阳,跟刘国能会师了,随时可以进攻河南李自成部。”
杨嗣昌脸色有些难看:“他这是何意?连自己人都想瞒着?”
万元吉叹道:“沉抚台觉得,您身边一定有人被张献忠收买了——您自己应该也有感觉,去年张献忠敢偷袭襄阳、正是抓准了您出兵北上,襄阳空虚的时间。
要不是沉抚台当时临时回军、而且速度仓促,您身边的人也不知道,那次说不定都逮不住艾能奇。所以他就想趁着这次,再给张献忠传递一些假消息,将计就计,在北上之前,把张献忠打疼了,确保今年湖广无事。”
杨嗣昌被说得老脸通红,也颇为羞愧,他身边有张献忠的情报细作内奸,这一点他自己也是有感觉的,只是不知道级别高低、始终抓不出来。
罢了,这事儿也只好依沉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