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三十,南京城内,户部沉侍郎府。
一大早,府上就张灯结彩,做好了大宴宾客的一切准备。
几波人马,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陆续抵达。来这儿之前,他们已经先去了南京这边的兵部、吏部,把北京刚刚传回的任命交接了。
“树人,此番多亏你全力斡旋,否则这迫降收编蔺养成的功劳,也不至于升迁得如此爽快。”
第一批来客刚在府门口下马,为首者就与迎上来的沉树人拥抱了一下,扣肩搭背谈笑风生。
毫无疑问,沉树人麾下的文官里,敢跟他这样直接称呼表字的,也就表哥张煌言了。
张煌言官位虽低,到了沉家却不会论职位尊卑,只论亲戚。进了内院后,还连忙拜见了姑父沉廷扬。
张煌言以降,其他人都是客客气气,最多方以智敢称“贤弟”,郑成功能喊“大哥”。
其余武职,统统只能称呼“沉道台”,个别拍马屁激进一点的,已经提前私下里喊“沉抚台”了,不过沉树人肯定会假惺惺地制止。
“诸位今日同聚,盛况难得,咱也算共襄盛举,今后勠力同心,继续报效朝廷。”
沉树人刚说了几句场面话,一旁张煌言先告了声罪,打断他帮他介绍个人。
随后,张煌言一个眼神,一个年近四旬的粗夯武将就局促上前,单膝跪地:“罪将蔺养成,拜见沉抚台!”
饶是沉树人早就知道蔺养成已经彻底被整服投降了,见到他居然敢亲自来南京领受官职、办手续,也是有些惊讶。
这些流贼出身的将领,居然也有不怕被朝廷扣留的。
沉树人预期玩味地说:“既然已经弃暗投明了,过去的事情便当既往不咎。你肯亲来南京兵部办理,足见归顺诚意。说说吧,到底怎么想的。”
蔺养成已经寄人篱下,索性也豁出去了,推心置腹坦白:“罪将三年前受抚于熊督师,便无心再反,只想得个出身。只恨张献忠后来降而复反,滥杀地方官吏,裹挟我等。
罪将等素闻陛下多疑忌刻,唯恐朝廷不察,唯有顺势跟随张献忠,只求自保。后听说抚台明察秋毫,苦谏力保坚持不肯复反的刘国能,罪将便知大人您有世人不及的胸襟。”
这些流贼原本也不是什么很坚定的势力,见到沉树人势大,而且能保住降将不猜疑,当然会痛痛快快来投。
历史上,蔺养成等几家贼头,在南明时期、南京沦陷后,也是走投无路,直接投降了驻扎在长沙的湖广总督何腾蛟。
他连何腾蛟都能投,为什么不能投沉树人?无非沉树人更有手腕,形势也更强,能逼得他接受更苛刻的条件。
沉树人点点头:“行了,多的道理就不说了,密之兄劝降于你时,该说的肯定都说过了。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再重申一次:革左五营已灭其三,马守应归附李自成,本官也确实需要一名降将以劝善。
你罪恶不如其余三贼,只要将来好好表现,本官自然会善待你,以归附远人。希望你也抓住这个机会,将来本官与张献忠交战时,你努力建功,升迁不在话下。”
沉树人敲打完后,转头追问张煌言:“蔺将军如今是什么待遇?”
张煌言低声:“这次先授了他参将,你知道的,刘国能也不过才总兵,而你麾下诸将,左子雄这次再得提升,也就到副将。他只能是参将,否则镇不住的。
要论他归顺的兵马,有老营兵四五千,乡勇丁壮万余。从兵力规模来看,参将是小了点,也没办法。”
沉树人点点头:“参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跟张献忠激战几场,很快就能到副将的,总兵也不是没机会。”
蔺养成已经是拔了爪牙之人,连忙抱拳谢过:“谢抚台提携!”
搞定了蔺养成这个刺头后,沉树人又问起其他几人新职务,众人也一一回报,大部分人跟预期并没什么出入。
张煌言实授黄州知府,方以智实授武昌知府。麾下武将从副将到参将、游击不等。
唯一破格提拔的,是原本只有游击的张名振,被直接提拔为了“海道副将”。
张名振在去年被沉树人挖角之前,就在宁绍一带负责海防,职务只是一介都司,被沉树人调走后,才立功升的游击。
而这次让他重新回来掌管一部分海船水师,也算是重操旧业了。沉树人手下的其他将领,如左子雄、杨晋爵、金声桓,都不是海军将领出身,这方面不如张名振专业。
沉廷扬那边问周延儒要了一些海防编制、这次趁着海路给山海关运新一年的军粮,要伺机而动救出一些辽东精兵,需要一位海防副将统筹,沉树人想来想去,就点了张名振。
最后,沉树人还调整了一下对郑成功的任用,原本说好了调他到地方当一任同知,找机会升知府。郑成功如今还一心想当文官,也不可能去带兵。
但现在看来,沉树人有了更好的计划。
他把郑成功直接从湖广盐法道、负责厘金的衙门,调到南京户部这边,暂时放在父亲手下,做一个负责具体海路漕运的押运督粮文官、找个合适的品级头衔。
这两个前后官职严格来说,都是财税体系内的钱粮官,无非一个在地方上收厘金,一个帮朝廷转运税粮。而且都是在水上讨生活的,郑家人应该很熟门熟路。
至于危险,沉树人是完全不担心的,把郑家大公子派出去历练历练,为朝廷海路运军粮,郑家自然也会派一定的武装帮忙义务护航,好保卫大公子的安全。
这等于是白捡了一批郑家的海军力量,临时为他所用。
郑成功自己对这个安排其实也很满意,又能出海,却又不是以武将的身份,能保持文官体面,大哥实在是太为他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