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个折页来,双手送上道:“去年十月里弟弟借钱,一是为了买地,二就是想着跟哥哥们一起修建行宫,都是弟弟思量不周全,没有跟您、跟其他哥哥们商量,就自作主张了……”
这折子上是行宫各处宫殿的造价,还在后头标注敬献人。
太子没有动地方,示意身边小太监接了,递了过来。
他看着九阿哥,带了几分打量。
是真忘了跟他提此事,还是记仇了?
他素来随心,想到什么,直接问了,道:“你是真忘了?不是故意的吧?要是汗阿玛没有去行宫,是不是还想不起这个来?”
九阿哥立时道:“您怎么能这样想?弟弟冤枉啊,您打开这折页就晓得了,早就是春天要动工时计划好的,一人一处,您承建的那是主殿!”
太子轻哼了一声,打开折页。
上面字迹确实陈旧,折纸也有些磨损,不是新写的。
等到看清楚第一排,就是主殿造价一万六千五百两,下一排是东次殿造价一万两,再往下是一排的一万两,最后是几千两,后头是三个小阿哥的名字。
太子的眼神在大阿哥几个字上顿了顿,神色稍缓。
这样才对,大阿哥跟其他成年皇子,本就该一个待遇。
看着这个折页,他有些相信九阿哥可能真是疏忽了。
毕竟谁都晓得,九阿哥懒散,不是个有长性的人,这想一出是一出,过后丢开手也寻常,否则那玉米跟土豆的功劳就不会白给了四阿哥。
他将折页合上,看着九阿哥道:“爷晓得了,回头打发人送庄票过去。”
九阿哥怕太子占便宜,只占个名字,不肯掏银子,提醒道:“那您可得记得此事,正殿还没有修建完,这银子不到账,回头那边的工程就要停了,那是行宫的脸面,可耽搁不得!”
太子皱眉道:“爷还会赖你这银子不成?”
九阿哥忙道:“就是怕下头奴才湖弄,回头这弄两岔去,再耽搁功夫。”
眼见着九阿哥生怕毓庆宫赖账的意思,太子从七分信变成了十分信了。
他看着九阿哥,很是严肃道:“汗阿玛让你挂内务府总管,不是让你没事儿就异想天开,大包大揽的,下不为例!”
修造行宫,也算是营造司的差事,行事不算太偏,可是九阿哥不该当这个牵头人。
不管是从贵,还是从长,都轮不得中间的九阿哥。
九阿哥带了几分讪讪,实话实说,道:“当时满脑子都是囤地卖钱来着,就没想那么周全。”
太子:“……”
他想起了去年的五万两!
如果没有赫奕多事,那今年回来的就是十万两!
要是当时没有拿银子出去叫人在保定买地,以他的行事,晓得大阿哥借了十万两银子的情况下,肯定要压大阿哥一头,最少也拿出十二万两。
那样的话,回来就是两个十二万两!
太子也差钱!
虽说他不会像三阿哥那样,觉得心肝肉疼的,可是也遗憾没有从中分一杯羹。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也能明证九阿哥这里确实一视同仁来着。
兄弟们人人有份,这个也好,证明九阿哥并没有私下里倾向老大。
可这么一大笔横财,毓庆宫没有分润,就是九阿哥的不懂事。
虽说都是兄弟,可是他是太子,一视同仁,到他这里就是轻慢。
他没有了与九阿哥说话的兴致,举起了茶杯,端茶送客。
九阿哥从毓庆宫出来,依旧是带了恭敬。
反正他是老实人。
该有的态度有了,此事就算翻篇。
至于太子心里舒坦不舒坦,那他就不操心。
中午的时候,舒舒打发人送食盒过来。
带了炭炉的小火锅,里面是大骨汤烩鸡肉丸子,还有两道带了热水底座加热的小炒,一道小菜拼盘,一道汤,红豆饭,一壶红枣菊花茶。
是双人份的,带了十二阿哥那份。
九阿哥就跟十二阿哥一起用了。
下午敬事房的人就过来禀告,云传宗叫八阿哥身边的人接走了。
此事稀奇。
等到下午回府,九阿哥就跟舒舒念叨起此事。
“真要说起来,雅齐布坏事儿,就是从贪念上来的,惦记着生儿子,才贪了银子置外室,然后有了儿子,想要的就更多了,结果可好,自己身死,这独苗也差点成了无根人……”
怪不得福晋之前说因果,畏惧因果。
这冥冥之中,自有天罚。
舒舒则是好奇道:“那孩子要入旗么?”
九阿哥摇头道:“应该入不了,雅齐布已经籍没身死,也没有户籍让他落户,多半会送到庄子上,往后成为庄丁之类的。”
大清百姓分为旗人跟民人,在两者之外,还有一类人,称之为随旗人。
随旗人,主要是皇庄庄头,一类是从龙入关的老圈庄头,一类是八旗圈地时候,汉人投充过来新庄头。
这些人口本都归内务府会计司管辖,皇子开府分拨下去,就归在皇子名下,待遇比照包衣,也可以挑甲,可是不算正身旗人。
舒舒点点头道:“那样也好。”
对于这个孩子来说,送到外头庄子,说不定是福气。
要不然细究起来,他跟自家还隔着一个杀父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