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昌坊别的都好说,就是这里的百姓衣衫破烂,有碍观瞻,到时候担心被圣人看见有碍观瞻。”
送德胜隆掌柜出门的时候云初低声抱怨。
掌柜的似笑非笑地瞅着云初不做声。
云初又道:“某家见德胜隆伙计身上穿的衣衫就极好,不知老掌柜能否也给晋昌坊百姓捐助一些,也好让坊民们实时称赞德胜隆是一个关心百姓疾苦的好商贾。”
老掌柜闻言,沉思片刻道:“如果衣衫上能够用丝线绣上德胜隆三字,里长以为如何?”
云初点点头道:“当以金线为佳!”
老掌柜摇头道:“金线压制不易,丝黄即可!”
“不知老掌柜觉得一万件这个数目如何呢?”
老掌柜用吃人一般的眼神瞅着云初道:“你晋昌坊所有人等不过五千六百余,老夫以为,六千件已经是上算!”
云初喟叹一声道:“世人总是只看眼前利益,却不知眼前利益不过是小道,须知,牢骚满腹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莫道晋昌渠水浅,观鱼胜过桃花江!”
老掌柜瞅瞅路边水深不过两尺的渠水,再瞅瞅云初那张正在逐渐变白的面孔道:“好,看在你这渠水里的大鱼份上,后面的要求老夫全认。”
云初大喜,连连拱手道:“不如就请老掌柜用我晋昌坊妇人制作这六千件衣衫如何?”
“每件衣衫的工费就以二十个钱作准如何?”
“布料虽不能用绢,也请用六十束麻编织的麻布如何?”
“老掌柜,你……”
躲在后面瑟瑟抖的刘义,眼看着老掌柜逃跑似的跳上马车,这才从后边走出来道:“里长,咱们不缺钱粮了,甚至还有很大的宽裕。”
原本笑嘻嘻的云初这个时候却把脸沉下来了,他觉得这件事应该还没有完。
“里长,你别吓我,钱多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云初澹澹地道:“钱多了自然是好事,人来得多了,就不是好事情了。”
刘义见云初忧心忡忡地走了,他却没有继续表现出害怕的意思,自己如今不过是一个坊正,上面有里长撑着,只要自己老老实实的,就没有灾祸降临到他的头上。
傍晚,宵禁鼓声停止之后,晋昌坊里的每一户当家人就来到了云家的前院,听里长说话。
当云初提出每家要出一个壮劳力,明日起开始筹备坊门建造事宜,每日工钱十个钱,两斤黄米,或者小米。
剩余劳力与老弱幼小,明日要开始整理晋昌坊前些日子弄出来的建筑垃圾,还要把这些垃圾垫到以前留下的渗坑中去,争取用这些垃圾把那个臭气熏天的渗坑给完全填埋掉。
然后在空地上修建茅房,每日给钱五个,一斤黄米或者小米。
凡是能做衣衫的妇人,从明天起,一旦领到德胜隆金店送来的麻布,就开始按照德胜隆的要求缝制衣衫,先从自家人开始制作,再推及家中没有妇人的人家。
每做好一人的衣衫,给钱五个,外加一斤高粱。
衣衫做好之后,再从坊里领取麻布制作里衣与鞋子,工钱同样是按人头给钱五个,外加一斤高粱。
云初制定好了章程,剩下的事情就是坊正刘义的事情,坊民的分派将由他来指派,按照以前朝廷守卫长安时期制定的军事规定,按照建制组成伍,什,百人队,千人队,再一一将任务分解下去,责任到人,虽然还要多出来一笔管理费,云初还是立刻就承认了,将钱折算成米粮到时候分给负责管理的人。
也就是看了刘义分派任务的场景,云初再看看长安城高大的坊墙,这才明白,长安城根本就不具有一个商业城市的特质,它是一座实实在在的军事堡垒。
城外有郭墙,郭墙后面便是城墙,城墙后边便是分解成一百零八个小的军事堡垒,也就是坊,坊墙的尽头便是皇城,皇城里面便是宫城。
就算是城里的百姓,平日里也按照军武式样划分,一旦有贼人攻城,片刻时光就能组织成军,参与守城。
坊市更是一种绝妙的隔绝奸细乱城的设计,这种如同轮船排水仓的设计,即便是有几个坊市被贼人渗透,只要围住这几个坊市,就能让城中不乱。
可惜,这样好设计的城池,很少有大军强攻的场面,大多数都是在敌人到来之前先弃城逃跑了。
这样的数量,在大唐历史上足足有六次之多。
也随着长安六次被攻陷,大唐,这个神威赫赫的庞大帝国终于跌倒在了胡人制造的尘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