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生序一家人被带走后,整个科室里的人看邓萌的眼神就变得怪怪的了。
怎么说呢,好像她是只会吃人的怪兽似的。
去趟洗手间的功夫,一出门,就遇到了一个穿着十分质朴的中年妇女,皮肤很黑,两鬓泛白,手里提着一个手工编织的篮子,上面用一块红色的布盖着,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见她穿着护士服,她上前一步就十分亲切的握住了她的手偿。
那因为常年过度劳作,变得像树皮一样粗糙的手很热,力道很大的握着自己的手,邓萌忽然就想到了邓妈妈的手,一样的粗糙,一样的温热,握着她的手的时候,力道也是很紧。
小的时候,只要出门,就连买菜,她都要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的。
那个年纪的小孩子基本上是不怎么喜欢被大人束缚的,邓萌也同样不喜欢一直被牵着,经常闹脾气挣扎,邓妈妈吓她说路边有偷小孩子的,她很快就会安静下来。
那个时候,邓萌也总是觉得,妈妈就在身边,只要她想牵她的手,就可以随时随地的牵。
却怎么都没料到,有一天,会突然冒出那么多的警察,给她戴上手铐,将她押进警车……
一别十年,她的整个童年,都在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被人欺凌的日子中重复度过。
眼眶莫名的有些湿热,意识飘远,连女人说的什么话都没听清楚。
直到手指被女人握的有些疼,这才回过神来,歉意一笑:“您、您说要找谁?”
“许悦。”
中年女人憨厚的笑着,皮肤因为风吹日晒显得黝黑黝黑:“许愿的许,愉悦的悦,她是我闺女。”
“哦,她今天好像请假了吧?”
邓萌眨眨眼,想了想,的确没见到她,于是又肯定的重复了一遍:“她请假了,要不您去她住的地方找她吧?”
“不不不,不用不用。”
中年女人像是有些害怕,忙不迭的摇头,迟疑了下,才道:“姑娘,我再跟你打听个人行不行?”
“阿姨您说。”
“你们这里……”
中年女人左右瞄着走廊里进出的护士,压低声音附耳过去:“是不是有个叫邓什么的护士?”
邓萌愣了下,他们这个科室,只有她一个人姓邓。
想了想,才点头:“是有个姓邓的,阿姨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中年女人表情有些讪讪的,将手中的篮子往前一递:“这个……是我自己养的鸡,下的土鸡蛋,你能不能帮忙把鸡蛋送给她,就当是我替我闺女跟她赔礼道歉,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不容易,她性子傲,又不懂人情世故,得罪了人,昨晚电话里哭着跟我说很快就会被辞掉,还极有可能会被陷害死,我这当妈的听的实在是揪心……你代我好好跟人家道个歉,还有这个……”
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麻布制成的手帕,抖着手,一层一层的打开,露出一叠压的整整齐齐的人民币,目测大概有一万左右。
“这是我这几年卖鸡蛋攒下的一点钱,就当是一点点小心意,你也一并替我给人家,就说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把女儿照顾好,你让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为难我闺女。”
邓萌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抬手按了按眉心。
从这两天科室里同事对她的态度,就能猜出个大概了。
姚生序从住院到现在,短短半个月时间,从普通的头部受伤,到突心脏病,到急性肾脏衰竭,以及他女儿被人袭击后又被强.暴,这一连串的事情加起来,用一句‘巧合’来解释,连她都不相信。
姚生序一家人这段期间又几次三番的跟她起过冲突,很难不让人连想到一些事情。
但凭一个女人的能力,想要把一个好好的家庭逼到这步田地,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除非,她身后有人在帮忙。
任谁都会想到,是北家,是北墨生。
当初因为北芊芊的吩咐,以及北家对她的各种不在乎,科室里所有的人几乎都欺负过她,现如今,他们觉得北家给她撑腰了,自然要开始反思,下一个被邓萌打击报复的对象是不是自己。
许悦不傻,前两天警察来这边,她脱口把责任都推到了她身上这件事情她自然还记得。
邓萌有些哭笑不得。
她现在是很烦许悦,但也没到要打击报复她的地步。
而且,这一切真的真的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一家为什么会倒霉到这个地步,她想来想去,只能以作孽太多,老天要收了他们来解释了。
笑了笑,伸手把钱跟鸡蛋篮子都接了过来:“好的阿姨,我一定帮您带到,您就放心回去吧,没事的。”
中年女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点头道谢:“谢谢你了,姑娘,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邓萌扶着她上了电梯,摸了摸口袋,摸出几张钱,只有一张是百元大钞,其他的都是零钱,也没怎么看就直接塞给了她:“阿姨这钱您拿着,路上买点吃的。”
中年女人一愣,忙不迭的想要还给她,推拒了几次,邓萌示意她:“一点心意,您就别推辞了,电梯里还有别人,别耽误了人家下楼,您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电梯门在中年女人连连道谢声中缓缓关上。
邓萌低头扫了一眼篮子里的鸡蛋跟钱,转身回了休息室。
换了衣服,又临时去找护士长请了半天的假,要了许悦家的地址后,带着钱跟鸡蛋篮便去了电梯口。
正等着电梯下来,眼角余光就扫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去哪儿?”季生白身上没穿上班时穿的隔离衣,看起来像是要外出的样子。
可这会儿既不是下班时间,也过了吃饭时间。
她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反问:“你去哪儿?”
“我今天临时休班,出去随便逛逛。”
季生白不上班的时候,还是习惯性的背着双肩包,穿着看不出牌子的休闲套装,看起来稚嫩的像个在校大学生。
“哦……”
“你还没回答我你去哪儿?”
邓萌眨眨眼,开启无赖模式:“我有说你回答了我你去哪儿,我就回答你我去哪儿?”
季生白静默了两秒钟:“没有。”
切,这委委屈屈的小口吻,跟谁怎么欺负他了似的。
她没好气的瞥他一眼,走进电梯,一转身,季生白也跟着进了电梯,不一会儿,男人便对着她伸出了白皙修长的手:“这篮子看着很重,我帮你提着吧。”
“不用。”她想也不想的拒绝,又不是手不能提的千金大小姐,一篮子鸡蛋还提不动?
男人一手却已经握住了篮子的另一端:“我来吧。”
“不用。”
“我来。”
“真不用。”
“还是我来吧。”
“……”
倒是还挺绅士的。
邓萌撇撇嘴,颇为满意的瞧他一眼,松开了手。
几乎在她松手的瞬间,季生白也同样松开了手,一篮子鸡蛋,就那么夸嚓一下,摔地上了。
邓萌直接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忙蹲下去掀开上面盖着的布,一看,四五十个鸡蛋,至少摔破了一半,满篮子都是鸡蛋液。
“你怎么回事啊?!”
她霍地起身,拽着季生白的衣领用力的摇晃,气急败坏的吼:“我说不用不用你非要拿!我这给你了你反而给我松手!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怎么一天不给我添堵就不舒服呢?你赔!你把鸡蛋赔给我!”
季生白由着她扯着衣领前后晃着自己,一脸无辜:“是你一直说不用的……”
“那不你也一直说用用用,我这才松手的吗?!!”
“可是你也一直说不……”
“你还敢顶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