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再觉得小孙女儿乖巧可爱,也觉得对不住儿子了。
将个眼睛抽筋儿的肥仔儿塞在自己的身后,又将腾地跳起来要过来抽闺女的徐氏给叫住,不得不把不大要紧的儿子陪给儿媳妇儿好解救孙女儿,见小两口撞在一起,魏三眉目戏谑地抱着徐氏笑了,老太太这才放心地指着唾了一口的徐氏笑道,“行了,赶紧走,赶紧走……咱们这儿可留不得你们了。”
叫嬉笑的大丫头将这两个给推了出去,老太太这才转身将身后的肥仔儿给挖出来。
魏九姑娘眼神懵懂无辜,十分纯良。
老太太见了这纯真的小眼神儿,心都要花了,又叫屋里的二老爷夫妻都回去,这才点着她的大脑壳儿笑道,“你个小机灵鬼儿!”
“没有小九儿珠玉在前,母亲怎么欣赏父亲独特的美呢?”肥仔儿觉得自己做出了形象上的牺牲衬托了美人爹爹的风姿,振振有词,深深地认为自己为亲爹亲娘的爱情故事添砖加瓦了。
她从小儿伶俐,总是有自己的小道理,老太太听了可乐,一边揉着操心太过生出皱纹的脸,一边叹气道,“真是一刻都不能叫你离了眼前。”
知道如意这是为了叫自己每天笑一笑心情好些,老太太搂着扭着衣角的肥仔儿与笑得浑身乱抖的魏燕青温声道,“今日之事,祖母知道你吃了天大的委屈。祖母不能叫你忍气吞声叫人欺负。你只等着,以后,祖母都给你讨回来。”见魏燕青笑得云淡风轻,她难免怜惜,叹气道,“说到底,都是你父亲的不是。”
张氏凭着自己的肚子就敢诬陷世子,若没有魏国公的纵容,怎么敢这样肆无忌惮。
子不言父过,魏燕青秀雅温润的脸上现出淡淡的落寞,轻声道,“叫父亲不喜,原是我的过错。”
“怎么能怨你?都是……”老太太知道早年的纠葛,便叹息了一声,摆手无力地叹道,“你母亲大家闺秀,再没有不好的,嫁给你父亲误了终生,是我对不住她。”
她当年看中了魏燕青的生母,爱得什么似的,开开心心地将这个心爱的儿媳妇儿给迎进国公府,本是为了叫她过好日子的,却没有想到儿子竟然有自己的主意,冷落她,疏远她,最后叫鲜活的女子在这后宅抑郁而终。
“早知道你父亲如此凉薄,我说什么都不会耽误你母亲呀!”老太太想起旧事,看着与生母有几分相似的长孙,锤着胸口含泪道,“祖母后悔啊。你父亲,不值得你母亲这样的好女子!”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多年,一直忍着不说,可是今日看着张氏挺着高高的肚子咄咄逼人,儿子又颇为纵容,便忍不住老泪纵横,歪在一旁喃喃地说道,“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如意见老太太方才还很欢喜,眼下却哭了,急忙拿小手儿去给祖母擦眼睛。
魏燕青再稳重,然而想到早逝的生母也有些黯然,垂头从衣袖里取了绣着青竹的帕子来,塞给如意的叫她给老太太擦眼泪。
“真是冤孽,冤孽!”老太太哭了一会子,恐叫孙女孙子都不安心,又有一旁几个美貌温柔的大丫头劝着,努力收了眼泪叹气道,“你看你们太太,”这说的就是张氏了,老太太还没有脑残到非要魏燕青管张氏叫“母亲”,见长孙沉默,看着如同青竹般挺拔优雅的少年低声说道,“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你父亲的心意,却不知自己就是个挡箭牌,逼死你母亲的坏名声都叫她背了,你父亲的心肝儿,清清白白仙女儿一样干净!”
“这些都过去了。”魏燕青目中冷光一闪,却只柔声劝道。
“我老了,不知何时一觉睡过去就去寻你祖父,只恐不能长久庇护你。”老太太便与魏燕青慢慢地叮嘱道,“你要多在外头走动,多与你禹王府里头的几位表哥交好,日后就算我没了……”
她见如意的小手捂住了她的嘴,撅着小嘴儿要哭不哭的,便缓了眉眼儿柔声说道,“你父亲定然难与你,到时候,只怕就得叫你表哥们庇护你。你姨丈禹王到底是皇长子,又是先皇后的嫡子,身份不同,说出的话也有分量。”
“您忘了,那仙女儿,如今就在姨丈身边呢。”魏燕青眉目清冷地低声道。
老太太一怔,之后苦笑了一声,低声骂道,“真是个祸害!”
如意虽然从府中知道些陈年旧事,只是下人们知道得不多,长辈们她又不敢问,听了这些只觉得云山雾绕的,什么都没有听明白。
她唯一听懂了的,就是有一狐狸精兴风作浪,离间伯父堂兄的父子之情不说,连前头故去的伯娘也与狐狸精脱不开关系。只是见说起这个祖母与堂兄都不乐,她却不愿意没心没肺装乖卖巧叫人糟心,静静地歪在老太太的怀里,小手儿轻轻拍着老太太的胸口。
“您安心,孙儿也长大了,不会叫你再操心。”魏燕青见老太太脸色有些白,知道这是年纪大了,又大喜大悲对身子骨儿不好,便将老太太扶在了后头的软软的刺绣垫子上,又亲端了热茶来奉给祖母,侧坐在老太太身边宽慰了一会儿,又掐了掐如意的鼻子,这才起身往外头去了。
老太太看着他翩然的背影到底一叹,见如意眼巴巴地也看着堂兄的背影,便摸了摸她的软软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