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蓉依旧呆呆的坐在地上,已经是九月中旬,暖阳山庄又在郊区,群山环绕,树木茵茵,就算中午,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很热。
“你什么意思?”
沈佳蓉仰头看着神色淡然的艾酒酒,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字面上的意思喽。”
艾酒酒的神色一贯的淡然,阳光下,那张绝美的脸上,泛着点点晶的汗珠,衬的白皙的肌肤,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就算是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看着,那张脸,依旧完美的没有丁点瑕疵。
“佳佳,谁都有幸福的权利,对于那些阻碍的绊脚石,不需要手下留情,这么说,你明白吗?”
艾酒酒见沈佳蓉坐在地上不起来,蹲在地上,很有耐心的谆谆告诫。
对于像沈佳蓉这样善良到极致的人,她不会因为自己受欺负就动手,就只有那个让她比生命还要在意的男人,可以让她不顾一切,就像当初,她毅然决然的和沈家断绝关系,割断和苏家的联系,不正是为了贺子昱吗?刚刚的她,完全失去理智的动手,也是因为那个男人,那种因为一个人被逼疯的感觉,她感同身受。
“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的,对于那些处心积虑利用你的,就算是亲人,也要毫不留情。”
要换成她是佳佳,沈家和苏家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尤其是那对狗男女,那样带着目的的蓄意伤害,谁要是敢那样对她,她直接一枪就让他们毙命。
沈佳蓉盯着一脸认真的艾酒酒,这些道理,其实她都是懂的,但真到了面对的时候,她却觉得很难下手,很多事情,都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但是她真的一直都有在努力。
“我尽量。”
沈佳蓉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用力的跺了跺软的脚,脸色到现在都还是惨白的,声音听起来,还保留着几分微微的颤抖。
沈苏两家的事情,既然外婆不让她插手,她暂时就不管,她很清楚,外婆是不想让她觉得为难,但是如果有一天,她告诉自己,需要她的帮助时,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配合。
既然已经选择了立场,她就会把自己该做的,能做的事情,做到最好。
绊脚石这个问题,她从未考虑过,谁都有幸福的权利,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很努力的,都只是为了捉住自己想要的幸福而已,以不伤害那些无辜的人为前提,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艾酒酒轻笑了一声,手朝着沈佳蓉伸了过去,沈佳蓉伸手握住,将蹲在地上的她拉了起来。
沈佳蓉的手心,一贯的冰冰凉凉,掌心都是冷汗,微微的有些滑,艾酒酒的也是一样,没有一点温度,沈佳蓉蓦地怀念起了那双温热厚实,让人觉得安心的大掌。
艾酒酒握着她的手,用力一捏,沈佳蓉拧着眉头,不解的看着艾酒酒。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对那些让你痛的人手软。”
沈佳蓉拧着眉头,那模样,像是在很认真的思考,她忽然有些担心,自己有一天都不认识自己,因为现在的沈佳蓉,她会做的事情,是以前的自己,从未想过的,而且,她能理直气壮的对自己说,她没有错。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她和艾酒酒,从认识到现在,见面的次数,五个手指差不多就能数出来,艾酒酒并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甚至和别人说话,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好像并不怎么情愿,但是对自己,却是不错的,一直很帮她,今天她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情,虽然有些残忍,但是透着的,却是对她的关心。
沈佳蓉拧着眉头,看着这样的艾酒酒,让她的心,不由变的忐忑起来,她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好像有什么事情会生一般,这样的感觉,莫名的强烈。
凌子墨带着山庄的工作人员,开始过去清理尸体,地中海经理,双腿不停的颤抖着,犹豫了片刻,跟了上去。沈佳蓉看了艾酒酒一眼,跟着所有的人,一起走了过去。
地上,是潺潺流动的鲜血,将绿色的草坪,染成了鲜艳亮丽的红色,地上的那一个个人,手上拿着枪,一个个瞪大着眼睛,僵硬的脸,看着好像十分的恐惧,空气中,也渐渐的弥漫着血腥味,一点点,慢慢的变浓,让人有种作呕的冲动。
沈佳蓉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一个早上不到的时间,十几条鲜活的是生命,就这样,葬身在这个地方。
紧握着的拳头,并拢的手指,一点点松开,然后又紧紧的握住,锋利的指甲,嵌入了微凉的掌心,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只觉得冷,那些个已经停止了呼吸的人,到现在,胸腔上都还在流血,那些人,是被她,用枪打死,第一次,她杀死了这么多的人,那些温暖的阳光,仿佛瞬间,变成了刺骨的寒冰,打在身上,又疼又冷。
“把那些活的给老子捉起来。”
她看着站在血泊中,指挥若定的凌子墨,再次吃了一惊,这个纨绔的大少,其实并不如别人想象的那般无能。
“今天没意思,不打了。”
艾酒酒扫了身旁的沈佳蓉一眼,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她一直盯着自己拿枪的手,素白的掌心被鲜血染红,阳光下,说不出的刺目,安静的空气中,还能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她很讨厌那红红的粘稠的液体,所以就算是杀人,也不会让自己再沾上。
艾酒酒走到沈佳蓉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沈佳蓉吓了一跳,转身,瞪大着眼睛,呆呆的看着艾酒酒,神情有些迟钝。
“出了一身的汗,冲个澡,中午去吃好吃的。”
那个时候的自己,她也曾像身边站着的沈佳蓉那样,害怕而又惶然,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惊慌。
她要活着,就只能杀死那些人,她在心底,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他们都该死,那些将枪口对着她的人,都该死,这样想的时候,才不会有罪恶感,而现在的她,根本就不知道罪恶感为何物了。
她讨厌,别人将枪口对准她,仅此而已。
“凌子墨,我们两个先去洗澡了。”
艾酒酒搂着沈佳蓉,对着凌子墨道了声。
凌子墨从地上的那些人跨过,踩着血泊,飞速跑了过来,凑到艾酒酒跟前,极其谄媚的盯着艾酒酒:“一起洗。”
“滚!”
艾酒酒给了凌子墨一记冰冷的飞刀,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
“那我帮你洗?”
沈佳蓉将视线从地上血泊转移到身边的两个人身上,他们一定要在她的面前,讨论鸳鸯浴的问题吗?
“酒酒,我第一次杀人,现在小心肝都还是颤抖的,不敢一个人洗澡。”
凌子墨挑了挑精致的桃花眼,撅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的沈佳蓉直想笑,他还可以再卖萌一点吗?
第一次杀人?不敢第一个人洗澡?她怎么觉得,他的动作娴熟,而且,哪有人,第一次杀人会是这个样子的?就算是再怎么残忍的人,应该也都会觉得害怕的吧。
“滚!”
艾酒酒呵斥了一声,伸手毫不留情的对着凌子墨的脸就是一巴掌,凌子墨捂着脸,笑呵呵的跟在身后:“酒酒,你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打?我还要顶着这张英俊的脸出去见人呢。”
艾酒酒挽着沈佳蓉的手,一句话也没说,人有身后跟屁虫似的凌子墨喋喋不休。
凌子墨快步走到艾酒酒跟前:“酒酒,你是不是担心,我长的太帅,出去的话,会被别的女人抢走?你放心,我会为你守身如玉的。”
沈佳蓉看着耍宝似的凌子墨,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守身如玉?一个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的男人,居然告诉另外一个女人,他会为她守身如玉,想要让人不笑,真的很难。
“佳佳,你笑什么笑,贺子昱可是把童子之身都献给你了,你要对他坚贞如一。”
沈佳蓉转过身,有些明白,艾酒酒为什么会愿意和他在一块,有些人,他未必是你的爱人,但是就是有那个本事,让你觉得开心。
贺子昱啊,贺先生,她在心底一遍遍的叫唤着那个人,冰冻的心,忽然变得温暖起来。
那些想利用她,害死贺子昱的人,她为什么要让他们活着呢?
沈佳蓉看着自己的手,上边还有鲜红的血液,手背上,白一块,红一片的,如果是为了那个人,就算手染鲜血,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能为他做的,不单单是那些家庭的琐事,一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最基本的,就是能保护好自己,不让他前进的脚步,因为自己,受到牵制。
这样想的时候,她心里舒服了许多。
沈佳蓉正在浴室冲澡,忽然听到旁边,低微的轻呼声,沈佳蓉一惊,今天这整个区域,就只有三个人,她,艾酒酒还有凌子墨,以艾酒酒的身手,有谁会不要命的在这个时候招惹她,沈佳蓉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个从一路跟着过来,唱着要和艾酒酒鸳鸯浴的凌子墨,不过她心里还是觉得不放心,头贴在门上,轻轻的敲了敲,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酒酒?”
沈佳蓉猜测的没错,这个不要命的人,确实就是凌子墨。
这段时间,艾酒酒一直忙着处理湾仔码头的事情,经常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冲个澡,直接就去睡觉,凌子墨缠着,被她狠狠教训了好几次,这么多天,他没有一天是吃饱的,刚听她对着自己说要洗澡,那模样,对凌子墨来说,就是一种邀请啊。
暖阳山庄,他和艾酒酒来过几次,她每次洗澡,都是在同一个浴室,从来就没有变过,而每一次,他们都是鸳鸯浴,这也是凌子墨为什么会如此积极安排沈佳蓉打枪的原因。
艾酒酒是个十分专情的人,她不是个不喜欢改变的人,她第一次去店里吃饭,要是点的东西还合口味的话,每一次,她都只吃那一样,轻易的不会更改,至少,凌子墨从来就没见她变过,应该说,艾酒酒十分了解他狗改不了吃屎的脾气,想过他可能会过来洗澡,如果今天来的不是沈佳蓉,而是她一个并不怎么喜欢的女人,那么现在,凌子墨手中抱着的,绝对就不是艾酒酒了。
凌子墨身上只裹了条浴巾,艾酒酒更不要说了,有谁会穿着衣服洗澡的,她现在身上什么都没穿。
“禽兽。”
“放心,今后我只鱼肉你。”
要凌子墨说,这整个暖阳山庄,最让他满意的设计,就是这浴室的门,用的是帘子,这为他每一次的鸳鸯浴,提供了便利。
“酒酒。”
那边,沈佳蓉见艾酒酒没有出声,敲了敲隔着的门板,继续叫了一声。
凌子墨领着眉头,因为压抑,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痛苦,可那样子,看起来却是极为快乐的,这种痛苦着的快乐,简直让人捉狂。
“看到你就硬了。”
两个人刻意压低着的声音,被水花掩盖,毕竟隔开了一个位置,沈佳蓉自然是听不到的,此刻那两个人正比拼着谁更无耻的对话。
“所以呢?”
“你点的火,自然由你来灭。”
凌子墨想也不想,扯开身上的浴袍,要是这个样子,他还能忍的住的话,那他真他妈的不是个男人了。
这该死的小妖精,平时掌控主动权就算了,难道在床上,自己也要被她压的翻不过身吗?可就算是被这样奴役着,他的心,也是愉悦的。
凌子墨想也不想,吻上了艾酒酒的唇。
艾酒酒被迫双手撑着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风中即将漂亮的树叶,完全找不到支撑点,任由凌子墨抱着自己,然后将整个自己,倚靠在他的身上,她不喜欢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但是和凌子墨呆一起,她没有嗅到危险的味道,久而久之,也就由着他了。
她对这个男人的包容,让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沈佳蓉叫了半天,那边都没反应,觉得不对劲,怎么都放心不下,想要过去看看,刚关了水,伸手去取浴袍,就听到隔壁那让人脸红心跳的时声响,手上的的动作僵住,沈佳蓉的整张脸,在瞬间,涨的通红。
山庄内的公众浴室,沈佳蓉紧咬着唇,红扑扑的脸蛋,仿佛能挤出血来,她呆呆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将喷洒的水打开,调到最大,站在水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她誓,下次再也不和艾酒酒和凌子墨出来了,就算是出来,她也不会选择这种运动之后需要洗澡的活动,更加不会,选在艾酒酒的旁边洗澡,怎么也得隔开三五个位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作用,刚才开着水的时候,她什么都听不到,可现在,她明明都将水声调到最大了,却觉得那声音,近的仿佛就在耳畔似的,一门之隔,浴室的门用的还是帘子,沈佳蓉怎么都觉得怪异,也不磨蹭了,迅速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刚出门,眼角下意识的瞟向了艾酒酒的房间,只看到后墙上,十指牢牢的扣在一起。
沈佳蓉打了个哆嗦,迅速扭过脑袋,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离开。
沈佳蓉坐在梳妆镜前,头都吹完了,还不见艾酒酒出来,双手撑着下巴,呆呆的对着镜中的自己,在心底叹了口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终于知道贺子昱和凌子墨为什么能成为好朋友了,两个人在这上面,还真是,都一样的强悍,艾酒酒刚才消耗了一番体力,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猛烈的攻击。
她想,艾酒酒真的应该是喜欢凌子墨的,不然的话,以她的个性,怎么会那样纵容呢?
有些人,不是说爱就爱,也不是说不爱就不爱的,爱与不爱,有些时候,他们或许连自己都搞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