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罗莞惊讶地叫道:“现世报有没有这么快?前些天他们才做了丧良的事儿,现在就起火了?”不等说完,脑袋上被蒋秋娘拍了一巴掌,听她怒气冲冲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那是你舅舅家。”
罗莞吐了吐舌头,忽见柳娘子从外面跑进来,看见她们便道:“是蒋家的草垛,不知道怎么烧起来了,那么大一个草垛,这烧的厉害的话,只怕其它两个草垛也都保不住了。”
草垛是北方村庄冬天里最常见的东西,都是玉米杆子或是其他作物的杆子,粮食打下来后,这些秸秆就被收集起来,堆得高高的,留着冬天喂牛或是烧火,那一日去蒋家时罗莞就看到了,街上三个大草垛,都是又宽又高,二三百亩地,终究不可小瞧了,却不料今夜竟是起了火。
正想着,就听蒋秋娘已经在问救火的情况了,却听柳娘子摇头道:“人人都恨他们当日刻薄无情,如今谁肯帮他们救火呢?杨大哥之前说,看他们是不是就有不求人的时候儿,如今可不正应了那话。我刚过去的时候,看见大家都围着,谁也不肯动手,那金太太疯了似的,到处跑着求人呢,只是人也不肯理他,倒是程老爷陆老爷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派了人来帮忙救火。”
蒋秋娘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喃喃道:“别……别这样啊,万一草垛烧了,可让他们这一冬天怎么办呢?”一面说着,就要出去帮忙救火,却被罗莞拉住,听她不以为然道:“娘难道没听柳姨说的话吗?已经有人帮着去救了,那些地主的家丁仆人都是身强体壮,不比你这个妇人强?”
“虽如此说,到底多个人多份力气。”蒋秋娘说完,看见女儿的眼神,心里便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因无奈道:“莞儿,我知道你气你舅舅舅妈太绝情,然而我今天帮的也不是她们,那草垛着了,他们遭罪,你外祖母也过不好啊。”
话音落,人便急急冲了出去。这里罗莞叹了口气,也只好让罗孚留在屋里,她也要出去。
然而罗孚虽然年纪小,这会儿却着实有了些担当,一见娘和姐姐都要去,他就也要跟着去。只吓得罗莞连忙阻止,生怕他出个好歹,却听罗孚道:“姐姐也太瞧不起我,我都七岁了,又不是二三岁的小孩子,什么不懂往火里凑。如今我们这个境况,姐姐时常教育我说男子汉要有担当,怎么事到临头,你却又不让我做这个做那个,缩手缩脚的呢?”
罗莞让罗孚说的无言以对,只好摇头道:“好好好,你有理行了吧?那就要紧跟着我,千万不要走脱了。”因姐弟两个也跟在蒋秋娘身后跑了来,果然,只见一圈人远远围着,指指点点,就是没有一个人肯上前去。
那金氏披头散,在人群中奔走呼叫,只是火势如此猛烈,一旦上前救火,说不定反而会被撩拨到,加上众人素日里痛恨他们两口子为人,对待蒋秋娘等的态度更是让大家伙儿彻底寒了心,此时还有谁肯上前助他们?就是那几个被老爷们差遣救火的家丁,表面上尽力,其实也都是无奈之极,不过做出一副努力样子,事实上并没多大帮助。
眼看大火熊熊燃烧,恰在此时,蒋秋娘从人群中奔了出去,也不管什么水桶沉重,费力提起就往草垛上泼去,一面哭着求大家伙儿既往不咎,伸出援手。围观百姓们一看她这样子,想到刚刚吃了人家的野猪肉,也不好这时候就翻脸不认人,这才有些人渐渐上前帮忙。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火终于是渐渐的扑灭了,然而一个大草垛却也尽数成了灰烬,另一个草垛也烧了一半,好在还有一个草垛是完好的,也并没有波及到房舍,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也是今天晚上风不大,不然的话,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其后果罗莞简直不敢想象了。
金氏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蒋明德面色也不好看,却也不想老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丢丑,连忙就要扶起来,却不料金氏哭得伤心,以头碰地只说没法儿活了,死活不肯起来。
围观百姓们大多称意,也有老人摇头说这就是报应,但凡素日里行下一点儿好,也不至于到今天晚上竟没个帮手的地步。罗莞和罗孚在人群中静静听着这些议论,表面上平静漠然,其实心里都很痛快。
蒋秋娘却不似她们,上前扶起金氏,一面安慰她,忽然又见母亲走出来,于是也连忙上前安慰了几句,蒋明德便叹气道:“妹妹,家里遭了这样的事儿,母亲只怕惊惶不安,倒是你过来安慰安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