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也清楚,如今兵败的他韩家父子就算是逃到了燕王李茂麾下寻求庇护,也不会再受到后者的重视,但是反过来说,倘若不慎落于东军手中,那可绝对是有死无生的局。凭着梁丘舞这位梁丘家门人对大周朝廷的忠诚,会好好对待他们父子这对助纣为虐的叛徒才怪,凌迟、腰斩、车裂,尽管大周的法律近些年来逐渐开明,但依旧还留有多少酷刑是专门用来惩治谋朝反国的叛徒的?
想到这里,颇为惜命的西乡侯韩裎哪里还顾得上麾下西军将士们的生死,因为在他看来,就算他们父子逃到冀京寻求燕王李茂庇护,日后再无望得到李茂的重用,却也好过作为叛国的罪人被朝廷以酷刑处死。
然而可惜的是,还没等他逃出几步,冷不方前面右侧挥来一柄战刀,一下子将他击飞出了数丈远。
那一瞬间,西乡侯韩裎只感觉自己胸口仿佛被千钧之力的巨锤狠狠捶重一般,整片胸膛灼痛难熬,甚至于,他隐约还听到了一阵骨头碎裂的声响,从他的胸腔肋骨中传出。
[是……谁?]
重重摔在地上,西乡侯韩裎无论如何挣扎也难以起身,他只能尽可能地抬起头,望向那个袭击了他的凶手。
只见入眼间,有一将手持七尺宝刀,坐跨赤兔宝马,威风凛凛地勒马顿足在他身前数丈位置,周身上下,仿佛罩着一层好似火焰般的羽衣。
“炎……虎……姬……”
双目猛地瞪大,西乡侯韩裎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旋即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他多半是绝望了,难以再维持意识,因为他知道,对方是他这辈子穷尽一生亦无法追及的大豪杰,虽说他亦有一番武艺,但是在对过那人跟前,那是不够看的,远远不够看。
“唔?死了?”眼瞅着韩裎昏死在地上。梁丘舞微微皱了皱眉,低声嘀咕道,“我用刀背砍的,而且才只用了五分力,不至于……你们几个,去探探他鼻息!”
从旁,几名东军兵将为之侧目,心下暗暗嘀咕道,您的五分力。可比陈纲将军全力一击还要猛啊,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承受下来的……
“是!”一名东军骑兵得令翻身下马,来到昏迷过去的西乡侯韩裎身前,伸手望他鼻下探了探,旋即又将头贴在其胸口听了一阵心跳,这才重新站起身。转身面朝梁丘舞抱拳说道,“回禀上将军,这厮只是昏过去了……”
“还好……”梁丘舞点了点头,吩咐道,“来人,将此人用绳索绑起来带走!”
“是!”
而这时。刘晴在成央、枯羊等将的保护下缓缓朝这里而来,瞧见这一幕。她好奇外加纳闷不解问道,“小舞姐姐不杀了此人么?”
出乎意料,梁丘舞闻言一愣,反问道,“为何要杀他?”
刘晴心下哭笑不得,斟酌着小心翼翼地说道,“连日来。可是此人率领着西军,叫我等片刻也不得安生。再者,东军的士卒大哥们也是因为此人而牺牲众多……”
“战场之上,牺牲在所难免……”梁丘舞疑惑不解地望着刘晴。
刘晴闻言心下一叹,她算是服了梁丘舞有些时候的迟钝了,在沉吟了一下后,小声说道,“小妹的意思是,既然此人害我东军牺牲了众多英勇的士卒,不如就将此人杀了,好叫东军的诸位士卒大哥们出口恶心,再者,此举亦能祭牺牲的将士们在天之灵……”
平心而论,刘晴说得有根有据,毫不夸张地说,若是西乡侯韩裎此番狙击的并非梁丘舞的东军而是谢安所率领的冀州军,肉痛麾下精锐士卒牺牲过多的谢安,是怎么也不会容得韩裎活着离开战场的。多半是过去直接就是一刀,日后只要说是韩裎死在乱军之中便是。
不过,算韩裎命好,他碰到的是梁丘舞。
“岂可如此?”听闻刘晴之言后,梁丘舞皱了皱眉,一本正经地说道,“此子逆从李茂,属从犯,既然我军擒获,自然要交与朝廷落,请陛下定夺,请刑部对其问罪,岂有我军擅自杀害之理?”
刘晴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对于梁丘舞的固执与死板,她总算是也体会到谢安当初那种感受了,转眼再一瞧从旁的东军兵将们,刘晴现他们一个个似乎都习以为常了,丝毫也没有因为梁丘舞没有杀韩裎替他们出气而产生丝毫的不满与埋怨。
甚至于,还有几名东军伯长朝着刘晴挤眉弄眼,示意她莫要在这种上与他们的女将军争执。
见此,刘晴讪讪一笑,说道,“姐姐说得是,果然还是要……按规章国法办事!”
“唔!”梁丘舞一脸孺子可教地点了点头。
正如刘晴此前所说的,西军,就像是他们身上镜甲的原材料那样,华而不实,当身上那层神秘被剥除,他们脆弱地就跟玻璃似的,几乎只是一刻辰的工夫,东军便结束了这场战事,大约有八千左右的西军将士被杀死,其余的,见事不可为,便陆陆续续地投降了,谁叫西乡侯韩裎打算独自逃生呢?连主将都打算逃走了,部下的兵将们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死战求生的信念与意志了。
“痛快!痛快!”
伴随着几声酣畅淋漓的大笑,东军猛将陈纲提着一个脑袋走了过来,看他脸上浓浓的斗志与无法掩饰的笑意,显然,前些日子在北疆名将杨凌那受到的憋屈与窝囊气,陈纲此番可以说是在西军身上彻底地泄了出来。
此时严开亦回来了,望着刘晴由衷说道,“此番若不是刘军师,我军恐怕要载在西军手中……”
这句话倒是实话,尽管西军的战斗力在东军面前简直就是不堪一击,但是因为那套镜甲的关系,若不是刘晴识破并且指点东军的兵将,东军绝对会在西军手中尝尽苦头,毕竟西军确实是一支不可多得的诡军。
“不过末将不明白的是,既然西军有那么一招,为何第一回要诈败在我军手中?”话说,刘军师是如何识破西军的诈术的?我等都未察觉……”
刘晴闻言微微一笑,就事论事地替严开以及周围众兵将解释着他们心中的疑惑。
“严将军也说了是诈败,既然是诈败,便有其目的。这个目的嘛,就是将东军引诱至崎岖难行的道路上,叫东军难以借助战马的速度甩开西军,至于为何诸位察觉不到西军的欺诈之法……不可否认这的确是西军的高明之处,第一日时,我记得东军许多兵将大哥都在笑西军那件银白色的薄甲,因为那层薄甲在月色下简直就是无所遁形……”
“这个……”严开讪讪地笑了笑。
微微一笑,刘晴正色说道,“实际上,西军那套镜甲也称不上是天衣无缝,但是此前我等却并未察觉到,这是为何呢?因为我等都太关注于西军那件银白色甲胄了……哪里想得到,西军那件显眼的银白色甲胄下,竟然是一套玄墨色的暗淡镜甲……因为初战,那件银白色甲胄在我等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关系,我等下意识地就认为,西军就是穿银白色甲胄的,所以说,当西军看似是消失的时候,实际上,他们只是将身上那件银白色的甲胄脱了下来,甚至有可能就是站立不动在我等面前,而我等本来是可以现诡异的,但因为我等满脑子都是那件银白色的甲胄,因此,就算是那些西军就藏在不远处,我等睁大着眼睛却也是视若无睹……这是心理上的误区,亦是西军这个骗术的高明之处!”
“喔——”包括梁丘舞在内,附近众兵将恍然大悟,对刘晴更是高看几分,这让刘晴微微有些脸红,毕竟她所说的东西,几乎有大半都是在江南时谢安闲来无事告诉她的常识,要不然,像光线折射这种就连长孙湘雨此前都不知道的东西,刘晴又岂能信手拈来,脱口而出?
“姐姐,眼下我等怎么办?”为了掩饰心虚,刘晴第一时间岔开了话题。
梁丘舞闻言一愣,旋即眼中逐渐浮现几分复杂的神色,顾自朝前走了几步,仰头望着璀璨的星空。
周围众人心中跟明镜似的,西军乃北疆名将杨凌留在博陵阻挡他们东军回援冀京的唯一阻碍,而如今西军既然已被击溃,那么理所当然,他们的下一个对手,便是此刻占据着王都冀京的北疆霸主,燕王李茂。
十一年前同心协力一同驱除北戎骑兵入侵的战友,如今却变成不得不两军对峙的局面,即便是东军兵将们心中亦感慨不已,更何况是梁丘舞,毕竟燕王李茂可是梁丘舞同门习武的师弟,说是小也毫不为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丘舞长长吐了口气。
“李茂虽乃皇室宗族一员,然自幼学武于我梁丘一门,如今他犯上作乱,身为我梁丘家十二代家主,我有义务与职责……清理门户!”说到这里,她猛地转过身来,身上战袍飞扬。
“走,全军出……去冀京!”
“喔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