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的笑声还没有落地,几名披甲带剑的武士便簇拥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闯进了酒肆,这人穿着华丽的锦袍,可是那件宽松的锦袍却被他那过于肥硕的体形撑得快要爆裂开来,乍然一看,活像是一座移动着的肉山。
老掌柜一见这人便神色大变,忙不跌的迎出来,谁知,他刚一离开柜台便被一名武士一把给拧了起来。
武士高高的举着右手,老掌柜就像一只瘦弱的鸡崽一样在他的手下挣扎,脸色越涨越紫。
肉山一屁股坐在柜台后面,抖着满脸肥肉,吩咐武士:“放他下来,放他下来,勒死了他,谁替我斟酒?”
武士重重的把老掌柜扔在地上。
“是,是是,老阙头来给领主斟酒。”
老掌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一边替老掌柜斟酒,一边悄悄地对那躲躲闪闪的小二连连使着眼色。
小二犹豫了一下,鬼鬼祟祟的朝后院摸去,但是他们的举动早就被那些武士给看了清清楚楚,小二前脚方一提起,一个魁梧的武士便抢先一步堵住了他。那武士二话不说,提起拳头,猛地一拳砸过去,将那小二砸得鼻血横飞。小二瞪大着眼睛正欲呼痛,那武士又拔出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冷的看着他。于是,小二捂着嘴巴,硬生生的把那惨呼又吞进了肚子里。
这一番举动来得实在太快,等酒客们反应过来时,那武士已经一脚将小二踹飞,打横飞出的身体撞倒了矮案、酒坛、杯盏,霎那间,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
老掌柜抱着酒坛,红着一双眼,胸膛急剧的起伏,却说不出话来。
倒是那座肉山却四平八稳的坐着,挥了挥那宽大的袖子:“老阙头,酒洒了,难道你没长眼睛么?若是长着眼睛看不清,那要它干什么呢?”
老掌柜脸色大变,浑身颤抖不休。刚才拧他那武士欺到他身旁,顺手一拽,又将他提了起来,狞然一笑,拔出了剑袋里的剑,指着老掌柜的眼睛,凝而未动,等待着那肉山点头。
“岂有此理!”
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喝道。
那肉山正在慢悠悠的喝酒,一听有人出头,脸色骤然一冷,一拳头锤在酒碗上,陶土做的酒碗顿时被锤得稀烂,渣片四下乱飞,他抬起头来,擦了擦手,看着那个怒发冲冠的士子,淡淡地问:“既然你说我岂有此理,那么,想必你是个讲道理的,你且说说,我如何无理?”
那士子愣了一愣,扬着一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大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上有君臣之礼,下有臣子之法。我且问你,这酒家何错之有?何罪之有?又哪里犯了王法?倒是你,身为贵族臣子,不知修身养性,却知鱼肉乡里,欺凌弱小,定为苍天所不容!”
“苍天?王法?哈哈。真是一群迂腐不堪的读书人,这里是大楚的天下,没有所谓的王法。就算有,那也是我的律法,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属于我,是我一刀一枪抢来的,嗯,便是从你们的手里抢过来,你是哪国的士子?”
肉山慢吞吞的说着,一边说,一边抓起案上碟盘里的肉,不住的往嘴里塞,他吃肉也不见嚼,腮邦不停的鼓动,一块又一块的肉便吞进了肚子。
“放开我爷爷!”
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冲进了酒堂,正是那个妙龄少女阙儿,她的怀里还抱着一方木盘,盘中的水鸟肉冒着腾腾热气,浓烈的肉味飘香四溢。只不过,此时她那一张美丽的小脸蛋气得煞白,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她冲到那武士身旁,左右匆匆一看,找不到趁手的物事,抡起怀里的木盘就向那武士泼头砸去。
盘中的鸟肉与鸟油都是刚出锅的,滚烫如沸,那武士一时不慎,被砸了个正着,顿时,脸上被泼烂了一层,吃痛之下,手底便松了,老掌柜趁势挣扎落地。
“啊,啊啊!”那武士捧着脸惨嚎如鬼,两只眼睛好像被烫爆了,浓稠的油水从那稀烂的眼皮下流出来。
老掌柜惊若寒蝉,嘴巴乱抖。阙儿心中也怕,冲到老掌柜身旁,搂着爷爷嘤呜嘤呜直哭。
那肉山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肥大的手抓着肉顿在嘴边,绿豆大的小眼睛转来转去,突然一声暴喝:“好啊,竟敢伤我的家臣!来人啦,都与我拿下!”
“诺。”早已等得不耐的几名武士一涌而上,拉的拉,扯的扯,把老掌柜与阙儿分开,两人架着老掌柜,一人扛着阙儿。阙儿在那人的肩头上晃着两只小脚,不停的喊着“爷爷,爷爷。”
“且慢!”
就在这时,角落处几名吃酒的士兵唰地起身,其中领头的一人快步走到酒堂中,朝着那肉山抱拳道:“昔日,阙大哥待莫都尉不薄,还请莫都尉手下留情。”
“情?”
肉山笑道:“哈哈,阙猛命不好,死得早。不过,他若不死,我又怎能挣得这个都尉?这样说来,我是得念念旧情,嗯,放心吧,我如今是贵族,贵族岂会草菅人命?今夜,我便会与他的女儿成亲,至于老阙头,我也会留他一命。如此一来,也算是替他扶孤照弱了。”
“莫都尉!”士兵首领脸色一冷,挺前一步。
“滚开!!”
肉山虽胖,嗓门却极大,一声暴喝震得人耳鼓发麻,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上暴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竟将那士兵首领震得连退数步,而他却得势不饶人,抢过一名武士手中的剑,挺前几步,一剑插入那士兵首领的胸膛。
“在垂云渡,我就是王法。”
鲜血从士兵首领的胸口与嘴巴里溢出来,顺着剑身往下滴,把干干净净的地板染红了一滩。士兵首领按着胸口,直挺挺的往后倒,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酒肆里鸭雀无声,那名正准备跨步而出的士子软软的坐下来,其余的人纷纷低下了头,而剩下的那几名士兵一脸怒容,却敢怒而不敢言,就连那个粗豪酒客的呼噜声都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