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也知道邢捕头接连遭遇惊吓,如今又心灰意冷,甚至万念俱灰,脑子里一团浆糊般痴迷,多少会有些稀里糊涂,当下便出言提醒了一番。
邢捕头闻言,也不由幡然惊醒过来!
是啊,虽说邢捕头作为中人作保,给浅草薰找过一条大船,但因为被捕关押,浅草薰只怕已经错过了那条船的行程,如今那条船到底有没有归港,是否准备第二次出海,却是犹未可知的!
“大人,那些正经海船都不愿意让女人上船,所以小人给她找的,是一群意大里亚的船...”
李秘听得如此,不由有些吃惊:“意大利人的船?”
邢捕头却一脸的迷惑,朝李秘道:“就是那些外国和尚...”
“外国和尚?传教士?”
“嗯,对,就是他们!”
李秘也不由恍然,因为大明朝接触的外国人之中,只有两种,一种是佛郎机人,而剩下的就全部统称为红毛鬼,不管是哪个国家的。
至于佛郎机人,音译的话与法兰西人比较相近,但事实上并非法国人,而是法兰克人,应该是征服了法兰西人的日耳曼种族。
后来阿拉伯等一些国家,把西班牙和葡萄牙人称为佛郎机人,这个称呼便传到了大明朝来。
因为西班牙早与大明有过接触,而当时西班牙吞并了葡萄牙,所以大明朝的人也无法区分出西班牙,便统称一律为佛郎机人。
在大明,除了佛郎机,也就是西班牙和葡萄牙,其他似荷兰之类的国家,是没有贸易权的,无法正经登陆靠岸,出现了也只能被视为海寇,大明人喜欢叫他们红毛鬼。
而这些人当中,毕竟还是有着特殊的群体,那便是各国的传教士了。
邢捕头口中的意大里亚人,并非李秘误以为的意大利人,这里的意大里亚,不是指国家,而是特指耶稣会的传教士。
耶稣会传教士主要接触的是明朝的士大夫阶级,向那些文化人传递西方思想和文化,他们也是以学者的身份来办事,尽量不去碰触利益阶级,而佛郎机人则以做生意为主,以海商的身份接触广东和福建等地的官员。
虽然这些红毛鬼思想比较开明,但对于女人上船这件事情,到底是同样有忌讳的,海上的男人们都认为,女人在船上会带来厄运。
其实想想也是如此,即便抛开厄运之类的不谈,当时航海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必须同舟共济团结一心,可海上日子枯燥,见不到女人,若一个女人丢到船上去,必定引来争抢,破坏团结,航行也就危险了。
当然了,这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无论如何,女人是航海船的禁忌之一。
不过这些意大里亚需要停靠上岸,需要本土官员的支持,需要内陆官员为他们提供各种便利,也只能巴结这些官员。
在大明朝之时,朝廷甚至不需要专门准备通译,也就是翻译,因为这些外国人会主动学*明的语言和文字,当时来大明朝便如朝圣一般,对于他们而言,大明是一片流着牛奶和蜜糖的土地。
或许也正是因此,这些意大里亚才答应邢捕头,愿意让浅草薰上船。
邢捕头提供这一消息之后,李秘与简定雍也不及多想,便赶忙集合大批公差,到牙行附近去寻找这批意大里亚。
不过到了牙行一问,才知道这些意大里亚还未靠岸,并没有到内陆来采买东西。
古时航海也没有想象之中那般快捷,海上旅途通常长达一两个月甚至几个月,物资储备也就尤为重要了。
这些意大里亚没有采买,说明他们还没有出海的计划,也就是说,浅草薰要么通过其他方式逃走,要么必定还藏在苏州城里!
这也正是李秘坚持要查清楚浅草薰整个逃走过程的原因之一,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任何疑点都不可以轻易放过!
得出这样的结论,简定雍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李秘甫一接手案子,便有了新进展,而且跨出了很大的一步,忧的是,将浅草薰抓捕归案仍旧遥遥无期。
照着李秘的推断,浅草薰经过严刑逼供之后,浑身是伤,而后又从背后突袭班房的公差们,便是铁打的人儿也吃不消。
所以她不太可能从颠簸的陆路或者潮湿的水路逃走,最大的可能便是藏在苏州城里。
虽然简定雍得益于李秘,让陈和光与宋知微,得以将苏州城内的倭寇细作都血洗了一番,浅草薰能够获得的内应增援,已经非常的有限。
可从他们能够集结大批暴徒,冲击县狱,屠杀公差,救走浅草薰来看,苏州城内仍旧潜伏着不少的倭寇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