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定雍显得有些激动,但李秘看得出来,这绝非害怕,而是激动!
似简定雍这样的县官,凡事只需抓个大头,繁复政事都有相关胥吏去操持,根本不需要亲力亲为。
然而李秘所献之策,那些最困难的部分,都交给了胥吏们完成,而简定雍需要独自面对苦主,给了他一种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感觉,使得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简定雍也不是愚钝昏庸之人,虽然没有回头,但还是问道:“这方案并非项穆老大人所拟,而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李秘不由微微惊愕,不过他要的就是简定雍看到他的才能,此时也笑道:“大人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简定雍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因为本官上任伊始,第一个拜访的便是项老大人,在项府喝了一口茶就出来了,项老大人又怎会主动为我排忧解难...”
作为一县父母,到了项府竟然受到冷遇,足见项穆的地位是多么尊崇,但同时也反映出简定雍的人品,能够将这么丢脸的事情淡然说出口,这样的官员,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与李秘乘坐项穆的私轿过来相比,这样的境遇差距实在有点大,他也不怕被李秘比下去,可见简定雍的心胸还是比较开阔的了。
“别的也就不提了,既然项穆老大人能够做了这份字迹鉴定,足见此案内有蹊跷,你有足够的证据来说服项穆大人,本官也不能坐视不管,都详细说与本官知晓吧。”
简定雍说出此话来,李秘终于是安心了,便将张氏挑选目标,传递密信,交由张家杀手,刺杀倭寇细作,却又极有可能被反杀的事情始末,全都说将出来。
简定雍没想到一起寻常死案,竟然还有这般跌宕的内情,更是牵扯出边防大事来,不禁有些心惊。
苏州府也曾受到倭寇的侵害,苏浙与福建都是倭寇掠夺的重灾区,防范倭寇乃是地方官府与边防卫所的第一要务。
早先有些官员和武将,为了掠夺军功,不惜将沿海流民当成倭寇杀掉,以此得以晋升,可见朝廷对倭寇是多么痛恨,而剿杀倭寇也成为了地方官员踏上青云路的捷径!
若这桩事情办得好,说不得他简定雍还有高升的机会呢!
往时他不愿沾碰张氏的案子,倒不是因为避重就轻,更不是玩忽职守,实在是无从查起,陈实的遗书又很是确凿,足以定案。
可如今牵扯到倭寇,又有项穆这个权威人士的字迹鉴定结果,足够让他重启张氏的案子了!
事情也果真如李秘预料的那般,他们出了县衙门口来,那些个苦主登时哭天抢地,只是一味喊冤。
简定雍见得这等阵仗,到底是有些怯场,不过拿出官威来之后,这些个苦主也就安静了。
人群之中偶尔也有人大声作怪,想要挑拨民愤,却被脱下公服的官差暗中控制起来,越来越多的公差和衙役以及坊丁等介入,渐渐便将人群给劝散了。
苦主们声势全无,被简定雍说了一通,今日又非放告之日,击鼓鸣冤先打杀威棒,再胡闹就治个咆哮公堂的罪名,软硬兼施之下,这些苦主也终于被遣散了回去。
简定雍是大松了一口气,当夜便在县衙摆了小小的庆功宴,又吩咐师爷,从他的私人帐房里头支取银子,嘉奖今日的衙役等人,也是皆大欢喜。
可见简定雍深谙为官之道,而且又是个具有实干精神的,在眼下的朝廷中,这样的人物,也是不多见了。
虽然名义上是项穆老大人的计策,但大家都知道李秘功不可没,尤其是简定雍,劝慰那些苦主之时,他只是摆个威严姿态,李秘才是苦口婆心的劝导者。
简定雍也真切看到了李秘的能力,他虽然没有口吐莲花,舌绽春雷,却往往能够一语中的,抓住苦主的心理诉求和弱点,因势利导,可以说劝退遣散这些苦主,大半都是李秘的功劳!
县太爷对李秘这个古怪年轻人的态度,众人皆收眼内,胥吏们都是钻营投机的老狐狸,对李秘自是客客气气。
李秘为了给自己的侦探社招揽生意,平日里饭局应酬也不少,待人接物也勤快,酒桌上并不怯场,距离也就渐渐拉进了。
当然了,也免不了不少人心存嫉妒或者疑虑的,对李秘也是敬而远之,或者说些酸不溜秋的话,李秘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不过李秘很快就现了一个问题,自己的老冤家吴庸,怎地没在场?而且今日好像都没现他的身影啊...
简定雍见得李秘神色有异,便随口问了一句,李秘说起之时,他也觉得奇怪,便招来典史,问了才知道,原来吴庸抱病,今日倒是告假了。
简定雍顿时不悦起来,县衙生这般大事,身为刑房司吏,吴庸竟然缺勤不到!
见得简定雍火,一名刑房书手赶忙过来禀报,说是吴庸家里闹了鬼,被吓出了癔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