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自从文德二十二年北部战事再起,狄族频频侵扰大夏边境,这几年来边境战事频繁,因为文德帝对此十分看重,使得在朝堂中武将的地位有所上升,瑞王便是其一。
瑞王虽是宗室,却深得文德帝信任,掌管西郊大营的指挥权,年轻时也曾参与过对西北的战事,不过他在朝中的行事给人的印象只有一个:不着调的老流氓!
可惜纵使大家私底下对他颇有微词,但他依然蹦跶得很高兴,而且活得也很有滋味。只除了一样,他生了个惯会闯祸的熊儿子,让他时时不得安生。
当见到瑞王匆匆忙忙地进宫时,沿途经过的大臣见状,都当没看到他,远远地避开了。
“那是七皇叔么?”
“看身影应该是的。”
六皇子和七皇子站在廊下,望着瑞王远去的背影,目光皆有些幽深。
“七皇叔应该是去太极殿吧。”六皇子敛手站着,神色淡然,“怕是为了那位的事情。”
七皇子点头,接着小声地道:“七皇叔也只有为了他才会在这种不朝不晚的时候进宫来,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竟然只带着五千骑兵,便敢深入草原,如此孤军深入,后果不堪设想,莫怪七皇叔要急得进宫来寻父皇了。”
六皇子听后微微皱眉,很快便展眉,对身后跟着的一名内侍道:“你去让人打听一下,四皇兄和九皇弟如今在何处。”
内侍领命而去。
“怎么了?”七皇子看向他,低声道:“你担心……”
“嗯,那位虽然不在京城,但他的影响力仍在,不说皇祖母那儿,光是父皇,就猜不透他的意思。不过我可以肯定,父皇仍是很看重他。”说罢,用耳语般的声音补充道:“太子式微,三皇兄因伤闭门谢客、形同虚设,五皇兄就不必说了,单是他做的事情,早被父皇厌弃了,四皇兄和九皇弟各凭本事,私底下斗得正热闹呢,可要小心一些,免得看戏却被扯进去演戏。”
六皇子和七皇子是同年同月所出的皇子,彼此间只差了几天时间,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与其他皇子不一般。比起七皇子还有些天真烂漫,六皇子心思深沉许多,也颇有见地,对朝中局势看得十分清楚。
“七皇叔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不一般,若能得七皇叔的青眼……”
六皇子的话虽未说完,但七皇子如何不知。可以说,宫里所有的皇子都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因为瑞王养了个难缠的混世魔王,他们现要讨好瑞王,得他青眼实在是太困难了。只是再困难,为了那位子,仍是要迎难而上。
“七弟,我那儿得了一坛上好的贡酒梨花白,今儿去我府里喝一杯。”六皇子突然开口道。
七皇子淡笑道:“那就打扰六哥了。”
等两位皇子出宫回府时,终于得了消息,瑞王果然在出宫途中,被四皇子拦住了。
“咱们这位四皇兄,可真是个急性子。”七皇子冷笑道:“太子虽然这几年势弱,但父皇明显没有废他的意思,四皇兄做得多了,小心以后落得像五皇兄的下场。”
想到宫里有贵妃之名却无贵妃之实的郑贵妃,以及形同废人的三皇子、五皇子,两人皆忍不住摇头。
就在两人点评着四皇子的行为以及瑞王进宫寻皇上说什么时,下人来报,成郡王府的三少爷卫珏来了。
七皇子直觉皱眉,说道:“六哥,这卫珏……你几时与他有往来的?”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三皇子当年得势时,这个卫珏便是一直跟在五皇子身边的,如今五皇子被幽禁,三皇子也退出朝堂争斗,卫珏却依然风光地游走在皇子中,比成郡王府的长房嫡长孙卫琮还要得意,不免有几分明白。
好一个卫珏,真是好手段。
可惜的是,他们虽然知道卫珏身后有人,却不知道他身后的人是谁。
“也不过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六皇子倒是淡定,“他是个有意思的人,稍会你看着便知道了。”然后吩咐门人,让卫珏进来。
七皇子却不以为然,以前卫珏跟着得势的五皇子时,他们年纪还小,在宫里都像隐形的皇子般不起眼,那时候没少见到卫珏,对他实在是升不起什么好感,也不觉得他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个惯会钻营的小人罢了。
卫珏进来后,恭敬地给两位皇子请了安,然后朝冷着脸的七皇子微笑,眼睛眯成一条狭缝,看起来宛若一只狐狸般,让七皇子心中微微跳了一下。以往他对卫珏的印象,只是个极会钻营讨好五皇子的宗室子弟,看起来有些谦卑,可是这会儿,那狐狸般的模样,一反过去的形象,让他心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看着好像要算计人一样。
“坐吧。”六皇子指了位置让他坐,端着茶盅抿了一口,随口道:“难得你上门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卫珏笑眯眯地道:“今儿来找六殿下自然是有事的,却未想七殿下也在这里。”
七皇子冷淡地直视他,没有开口。
“无碍。”六皇子淡声说道。
卫珏又是一笑,说道:“素知两位殿下交好,今儿一见,才知道两位殿下不愧是打小一同长大的,和其他几位殿下的感情就是不一般……”
七皇子皱眉,极不耐烦听他说这些场面话,可偏偏这人却能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堆不着边的话,而且句句皆是奉承,竟然还不带重复的,可见口才有多好。七皇子素来不喜虚伪之人,这卫珏便是这等人。
不过六皇子偏偏耐心极好,等他说得差不多时,微笑地道:“有什么便直说吧。”
卫珏又冲他一笑,喝了口茶,方道:“在下今日来,是想和六殿下做个交易。”
六皇子眉稍微微拧起来,面色浮现几分凝重,看向依然笑眯眯的卫珏,不可否认,这一刻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等卫珏离开六皇子府,两位皇子皆有些沉默。
半晌,七皇子终于忍不住道:“六哥,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大胆,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然后嘲弄道:“终于打雁也不像被雁啄了眼。”
六皇子冷笑一声,“只怕大胆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人。”然后他叹了口气,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轻声道:“若是我没有猜错,他背后的人应该是咱们那位须以兄弟相称的烜哥。”
“他?”七皇子吃了一惊,手中的茶盏差点端不住。
卫烜这个名,之于宫里的许多皇子而言,便是个恶梦一样的存在,七皇子对他也有种莫名的惧意,能避开便避开。当年在静观斋读书,卫烜和五皇子明争暗斗,他们这些旁观者没少受他们连累,也被他揍得够呛,作皇子作到他们这般下场,可见卫烜的得意。且这种得意,全然离不开他们那位皇父的宠爱。
原本他还高兴卫烜去了边境,却不想人不在,却处处有他的痕迹。
六皇子神色有些扭曲,最后只剩下颓然,说道:“我一直看不透他,人都不在京城了,却不想还留了这手。也不知道……父皇知不知道……”
七皇子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