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便是当今皇帝陛下的母后,曾经的皇后娘娘。
无论哪个称呼,都代表着极大的权利与尊崇的地位,然而她真正的姓氏极少有人清楚,哪怕是当朝年龄最老的孙长文大学士也不知晓。
道明寺的三位长老,又或许传闻中号称能算尽世间一切事的道藏知晓这件事,但谁会无聊不识趣,且又不怕死的打听这种事情?
“袁尚书,我等你很久了。”
太后这两个字给人的第一印象,应该是那种头斑白,保养得很好但依旧显得苍老的女子。但此时站在袁清水身前不足一尺的这人不一样,他没有抬头,听声音便能听出来。
毕竟大南,乃至翻阅史书数千年至今以来,也没有哪位皇帝会在四五十岁的时候退位,然后不给任何一位大臣反对的机会,将位置传给了一个没有满十岁的孩童。
端庄、貌美、母仪、年轻,许多夸赞各个年龄阶段的女性的词从袁清水的脑袋里响起,都在一人的身上完美的呈现了出来,并且十分和谐,没有人觉得冲突。
袁清水将身体一直往下压,差些将这幅老身子骨折断了才作罢,惶恐而认真的说道:“微臣有罪。”
因为认真,才显得真诚。他身体在宽松的官府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拼命的掩饰住自己的恐惧,又无比恰当的将自己恐惧的情绪传达了出来。
若是寻常人便会被他骗过去,但太后娘娘没有。
房间中的灯光本就微弱,背对着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便被黑暗遮盖住,更何况袁清水低着头,也确实分不清她到底有没有笑。
如果笑,那应该是轻蔑般看破小心思的笑。袁清水这样想着。
“进来。”
话说完,太后娘娘便走进了屋中,袁清水不敢多言,连忙跟了上去。
这间偏殿是娘娘平日的住处,除了侍奉的宫女和先后两位陛下外,极少有人进来过。如果这样想的话,袁清水应该觉得荣幸。可惜的是他不敢多作打量,只看见放灯的桌子旁边有两张椅子,桌子上有一套茶具。
壶嘴里倒出茶水,有极少的热雾气散出,皇后娘娘推了推茶杯,说道:“请。”
茶水面上荡起涟漪,闻着极香,色泽带着少许红色,应该是南阳郡那里每年上贡到宫中的极品小红袍,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袁清水端起茶杯一口饮尽,茶不烫嘴,也没有尝出来什么味道。
“这壶茶已经泡了有一会的时间,还没有凉。”
袁清水听到了这句话,不愿多想,连忙点头,笑着奉承道:“娘娘好手艺,微臣有福。”
太后娘娘摇摇头,微笑说道:“虽然没有新泡出来的好喝,但也下的了口。”
“您说的是。”
深夜绕过无数人的眼线来宫拜访当朝太后,并非是袁清水所愿。下午他见到了那封召见的密函时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好几个时辰心跳都没有恢复正常,偏偏那家里的蠢婆娘笑的咧开了嘴,还骂他是个多疑没出息的窝囊废。
既然已经遭受了几十年的气,他自然没有将蠢婆娘的脏话放在心里,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位太后娘娘深夜召见究竟有什么用意。
尽管袁清水心中焦急万分,推测了数十种可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脸上还是保持着尊重和善意的微笑,表现出他是一个有礼貌,并且很有耐心的人。
“你不要装傻,也不要维持你平日那副小人的样子。”太后娘娘喝了一口茶,说道:“我认识你是谁。”
袁清水心脏骤然停顿了一下,只是瞬息的时间便恢复了过来,说道:“您说笑了,您当然认识我是谁。”
说完后他自己笑的更加真切,语气中透露着臣子应有的卑微,说道:“您如果不认识我,便不会默许我进宫,那么我在这一路上死无数遍都不够,娘娘,您说是吧。”
“坐下,我们好好谈一谈。”太后语气平淡,再将杯中添满了茶水。
袁清水愣了愣,挪开凳子坐了下来,双手垂在两侧觉得有些不自然,便放在了膝盖上。
“你现在很紧张。”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她在陈诉一件事实。
袁清水的手脚有些僵硬,呼吸尽管压的极低,但还是能分辨出开始重了起来。
“你不用紧张,就像我之前说过,虽然这壶茶泡的久了一些,但喝起来还不算晚。”太后说道。
袁清水张开嘴,半响后脸部的肌肉开始僵硬,从喉咙里说出来的话十分沙哑,像一下子染了严重的风寒,每一个字都是硬生生挤出来一般。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依旧没有想到会这样。
因为这是他最大的秘密,瞒了几十年,瞒了无数人,连他那两位年迈苍老的父母都不知道。
生的太突然,太没有理由了。
“您...您怎么知道。”
太后看了他身前桌子上的茶杯一眼,说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