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一退再退,每次脚尖轻点水面,在暴雨中滴雨不沾身,退开三十丈后才停了下来。
这一切都生的太快,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地面上已经多了数十具士兵的尸体,身体逐渐变得和银色的盔甲一样冰凉。
贤一感觉周围的气温变得更低了一些,不知道是因为出了一身冷汗,还是因为这场雨下的太久,下的太寒。
他看了那名黑衣人一眼,又将目光停留在哑巴老人的身上,只见他依然伸出手,保持着那个将木棍刺出去的动作。
一个呼吸前,黑衣人要杀贤一。
如果不是哑巴老人突然出手,他已经死了。
这两件事情都生在他的意料之外,可以说根本没有防备。
“你是谁。”唐君墨开后,神情凝重,说道。
黑衣人伸手将贴在头上的衣帽揭下,露出一张极其普通,但是布满的胡茬的脸。
或者,这些原本不是胡茬,而是刮掉了满脸浓密的黑毛,重新长了出来?
黑衣人抬头看了一眼,被树叶遮住后的天空依旧阴暗无光,那轮月亮似乎在畏惧什么,不知道躲去了何处。
“我?我是王大人的手下,赐名王七,是你要保护的人。”黑衣人微笑说道。
事情的来龙去脉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原来当日在洛阳的拍卖会上,王七用一滴极寒铁液换取一年平安只是一个圈套,根本没有被南阳杨家追杀,为的便是潜伏在唐君墨左右。想来傍晚在食物里面投毒的人是他,制造莫名花香的也是他。只不过最后对贤一下手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哑巴老人破坏了计划,自然没能得逞。
唐君墨缓缓摇头,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杀你。”
唐君墨看似冷静,但实则心中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之前师兄险先丧生,差点死在了他带来的人的手上,这让他如何不愤怒?就算尚未得逞,传出去也是个天大的笑话!
嘲笑他唐君墨有眼无珠!无能!引狼入室!
这个时候,贤一的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恙,示意他要清醒。
“从我出手的这一刻起,你便注定了杀不了我,因为我足够有耐心,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王七自信说道。
唐君墨漠然说道:“你已经失败了。”
“不,既然王侯大人来了,我出手无论结局如何,都注定了今夜败的那方是你们。”王七看着生机在不断流逝的秦无名,说道:“虽然我这弟弟不成器,你们杀了他,便要付出代价。”
“王七的弟弟自然是王八,王八的哥哥自然也是王八。”唐君墨说道:“我说壳怎么这么硬,既然是王八,那就说的通了。”
王七脸色立刻开始变得阴沉起来,然而还不待他开口说话,有一道声音突然传出。
“注定了要失败?那可不一定。”
众人朝着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只见一名身穿长衫的男子从森林中走了出来。
今夜先是七百羽林军被杀,随后秦无名与唐二大战,紧接着唐君墨出手却被赶来支援的肖张所伤,在众人失神之际,队伍中的黑衣人突然向贤一出手,所幸被一直不引人注意的哑巴老人给救了下来。
说来复杂,但从开始到现在生的这些,堪堪过去了半个时辰。离官道半里外的这片草地上,终于变得越来越热闹起来。
听到这句话响起的时候,贤一便隐隐猜测到来的是谁,当他看见那身仿佛万年不变,愈洗的泛白的长衫,松了一口气。
男子腰间别着一卷书,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雨水淋湿,他一副书生样式的打扮,却并不显得寒酸,反而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长安城里地痞流氓的味道。
这种矛盾和冲突让人觉得很怪异,但出现在这男子身上时却让人莫名看的顺眼,不知是为何。
只因为他是书生。
书生举着一柄伞从林中走了出去,这幅画面倒也有一番意境。
但他举的不是长安城里卖的那种十两银子一柄的昂贵胭脂布伞,而是两个铜板便能买三件的遮阳纸伞。今夜暴雨落的太久,风刮的太生猛,他的伞早就被摧残的不成样子,只剩几根已经断裂,随时会剥落的木骨架。
书生举着伞缓缓走了过来,脸上没有骄傲的神色但背却挺的笔直,看着在雨中被淋成傻哔的一群人,似乎因为一柄破伞,而隐隐生出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杀一个王八是杀,杀两个王八也是杀,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书生说这话时没有望向王七,而是朝着贤一眯着眼睛笑,笑的他内心寒。
贤一打了个寒颤,极配合说道:“按照长安城那些菜市场里的行情,半两碎银一斤已经是公道价钱。”
书生掐着手指计算了一番,旋即大怒,说道:“这两个王八算在一起最少三百多斤,那岂不是说起码也要一百五十两白银?不行不行,太贵了。”
王七与秦无名都是一念境巅峰的高手,放眼大陆,去了哪个世家都是要被当做长老或者供奉来对待,谁人敢不看重?如今却沦落为了按重量来计算价值,这便罢了,最后居然连一百五十两银子都嫌不值,这种侮辱如何能忍?
唐君墨没见过书生,但也听过他的名头,自然不敢怠慢,恭敬躬身行了一礼。
“见过副统领,您若是将这王八宰了,不仅银子我愿意出,我还愿意请您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