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沙粒失去了力量后再也无法悬浮在空中,几乎是同时坠落了下来,竟然像似下起了一场珠帘大雨。
三个呼吸过去,乙八没有睁开眼。
十个呼吸过去,场间越来越安静。
道藏的脸色更加凝重,长满老年人特有斑点的脸上透露出一抹苍白,看上去先前几个小小的动作,给他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正当贤一打算开口时,乙八整个身体像是煮熟的大虾一般蜷曲起来,脸色无比痛苦。
乙八睁开了眼。
一团黑的淤血,从他嘴中喷了出来。
贤一上前将他扶住,急切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松,松。”
“什么松?松子?你想吃松子?”贤一说完后两脸一红,似乎也是感觉到了自己误解了对方的意思。
乙八五官都快要扭曲在一起,龇牙倒吸一口冷气,说道:“疼,快松开我,疼。”
贤一连忙将双手放开,站在了一旁。
乙八面色苍白如纸,重新躺在床上大口喘气,许久后才有些好转。
但经过两人这么一折腾,他身上未愈合的伤口重新裂开,鲜血像是廉价的墨汁一般染红了床单被褥。
王河山上前,伸出两指在他身上连按数道穴脉,说道:“感觉一下,体内的伤势如何。”
乙八对他粗鲁的动作十分不满,欲开口埋怨几句,却听到这句话后不得不闭上了眼。
贤一看着乙八披散的头和脸上的狼狈,等待了片刻后现对方还没有睁开眼,不由得担心是不是已经睡着。
王河山问道:“如何?”
乙八睁开眼,望着屋顶铺盖的一层用来遮风雨的茅草,说道:“什么都没看见。”
接着他又补充说道:“我好像...全身筋脉尽断,什么都看不见了。”
经脉断裂和用来视物的眼睛没有什么联系,但场间所有的人都听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他看不见自己体内的伤势,等同于无法内视。
也就是说,他真的成了一名再也无法修行的废人。
贤一没有说话,觉得自己现在有些难过。
仁生双手合十,低头默念一声佛号。
道藏摇了摇头,说道:“可能天意便是如此,我也无能为力。”
此刻场间气氛低沉,越是修为境界到高深处时,越能理解乙八此刻内心的处境。
从感应天地元气的存在,踏入修行的那一刻开始,修行者便开始追求大道,能称得上这是大多数人一辈子的目标,虽说其中成功的希望渺茫,可也总算有那么一丝的可能。
乙八修行几十载,突然得知到这个消息,那该是何其不幸?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带着点惊喜的尖叫声,非常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个画面。
“啊!道藏大师!”乙八兴奋地撑起两手胳膊,又因为牵扯到了伤口而面容扭曲,强忍着痛苦接着喊道:“你可是道藏大师!”
道藏疑惑点了点头,所有人都和他一般,不知道生了何事。
乙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得知被肯定后更加激动,说道:“居然真的是大师您!我从小就听你的故事长大,来了道明寺整整二十七次都没有碰见,今天总算见到了!”
道藏担任道明寺方丈一职数百年之久,在虔诚信佛的人的心中是仅此国师的存在,但真正了解这座佛门圣地的人都知道,寺庙内最有话语权的人还是王河山。柯白梅离开后,他更是道明寺最强大的守护者,只不过常年在闭关,名声不显。
贤一感慨乙八的心志,理解道藏在许多人心中是活佛一般的存在,只是到了这种悲痛的时刻还能做出如此反应,也称得上一句并非常人。
道藏也是吃了一惊,旋即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正打算说话时却又被乙八这个话痨打断。
“我好开心,我真是太开心了。”
乙八语无伦次说道:“与此相比功力尽失又如何?哈哈哈,简直是因祸得福!道藏大师您可不知道我有多崇拜你,你在百年前那场大战中的谋略我前前后后分析了最少有三百遍,特别是十万大军以伤亡八千的代价击溃敌军十七万的那一次,当真不要太过瘾!”
王河山面无表情,乙八接着说道:“这次运气好让我碰到了,您一定要用最粗的笔在我背上写个名字,回去我就找京城里最好的画师,将它全部刻在背上!”
“好不好?您说好不好?”
说完后他忍痛揭起了衣物趴在了床上,说道:“大师,来,不要客气,尽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