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形容的是声音,雨丝穿过空气的声音。大殿内明亮温暖如白昼,殿外的夜色中却突然下起一场凄寒的暴雨。
这是长安城二月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雨声不轻柔,却直欲人眠去。
伴随着这场突兀到来的雨,大殿内的温度显著降低,无数的冷风夹杂着水雾从殿门吹入。
贤一只觉得风来清凉,拂面如美人的手,好生舒服喜悦。
风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狂风怒吼,从门外涌入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身周,但更多的还是吹在了贤一和梅小花的身上。
风雨骤且狂,贤一的剑亦如此,从四面八方亮起,刺向梅小花。
梅小花没有动,沉默站在真实的风和水雾里,以及贤一的剑风剑雨里,平静将双手横在胸前,眉间没有任何畏惧,只有平静所代表的自信。
他的人,就像是南天院的院门。
院门在长安城南已经坚定的站立了上百个年月,无论多猛烈的狂风暴雨都不可动摇,最多添了几分沧桑和历史感。
现在梅小花的脸上也多出了几分沧桑,丝中钻出了几根银白。
他的眼神也变得浑浊,但他绝对不是糊涂的老人,而是将锋锐尽数掩藏了起来。
梅小花横在胸前的双手中,多出了一朵梅花。
这多梅花有婴儿的脸蛋那么大,也和婴儿的脸蛋一样稚嫩,通体粉红,近乎妖艳。
这便是他自信的原因。
贤一如风雨般的剑影,每一剑都没有落空,但每一剑都没有刺中。
梅花易折,梅花易损,但此刻化成了最坚不可摧的护盾,挡在了梅小花的身前。
粉色的花瓣上,多出来了无数个白点。
剑雨停下,殿外的风雨更甚。
啪的一声响,贤一的胸口被梅小花一掌击中,喷血倒掠,重重砸在雕龙画凤的浮雕上。
贤一落下后扶住画壁站稳身形,看着对面的梅小花沉默不语,脸色有些苍白,在他的胸前的金身陷进去一个掌印。
梅小花给世人一种宁静而寡言的感觉,但贤一没有想到,这样一种清旷的人,看似没有什么力量,却手段如此凶猛而又令人无法阻挡。
旋即他又自嘲般的摇了摇头,盛名之下无庸人,以他地榜第二的名分,哪会是表面看上去这般简单。
场间所有的人望向贤一的胸前的凹陷,猜测这场战斗差不多便能结束了。
他们很难看出梅小花的实力,但知道他很强,非常的强,此刻更像是一道大山一般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梅小花脸色依旧平静,没有半点占据上分的得意,他也看着贤一,问道:“还能再战?”
体内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的丝雾涌出,金色凹陷下去的一个掌印也迅速恢复,贤一笑了笑,握剑上前迈出一步。
“今日定要战个痛快。”
梅小花皱了皱眉,开口说道:“你打不过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给人一种很诚恳的感觉,没有半分嘲讽的意味,反而更像是与敌人惺惺相惜一般。
贤一伸手轻轻擦拭着左手上的石戒,想到了几天前的夜里千尺与他的谈话。
“但是我必须要赢。”贤一开口说道。
“怎么赢?”梅小花说完这句话后想到了什么,旋即脸色有些难看。
贤一带着歉意看着他,说道:“抱歉,就算食言我也要赢。”
坐在座位上的柯小树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又失声笑了出来,想着这师徒二人倒是一个模样。
话音落下,洛水剑从贤一的手中抛出,刺进了唐君墨身前的木桌。
唐君墨正伸手倒酒,险先被剑刺中,惊险避开后大怒,刚想开口的时候话音被他吞回了肚中。
不仅仅是他,周围那些议论的声音也迅速安静下来。
大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狂风呼啸,和黄豆大的春雨重重击在门外的石道上,碎成了一颗颗的水珠。
所有人都望着贤一。
更准确的是望着他的手中。
贤一感受到瞬间涌进体内的一股庞大的力量,将今日所消耗的元气尽数补充,甚至更加雄厚。
在他的手中,有一根金黄的禅杖,古朴而光芒内敛,但无人敢忽视。
在座的这些青年男女,都没有见过这根禅杖,但无人不识。
这根禅杖是排在百器榜前三的神物,但它所代表的意义和权力,将天下所有的神兵利器加在一起也比不过。
在大南佛教信徒中,国师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比皇帝陛下还要尊崇,而这根禅杖便是国师身份的象征。
九锡禅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