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娇闻言,静默了一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她竟然向他扯开一抹笑——虽然在安思予看来,她的笑比哭好不了多少。
“不,”他听见她说,倔强地、佯装着坚强地,“我不哭。这没有什么好哭的。”
说罢,她昂了昂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烂,似乎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也在说服他,“安大哥,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很好!”
可是,在她说最后这句话时,声音却是明显的哽咽,眼眶已泛起了微微的潮气。
安思予见状,只觉如痛如刀割,竟连呼吸都痛得快要窒息。
大手伸到她的脑后,托着她的小脑袋,他与她双目对视,凝视着彼此。
“娇娇,”他轻轻叹,温柔地、安慰地,轻声道,“你忘记了吗?大哥曾经跟你说过,在我面前,你勿需假装坚强。因为,无论你有多疼,总会有人与你分担。”
说罢,他凝着商娇因了他的话而骤然盈泪的眼睛,心时也是柔肠百结。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一把将商娇小小的身体拥进了怀里,紧紧裹进自己温暖的胸膛。
“娇娇,我的傻丫头……”他叹息声声,再忍不住地,轻轻在她的头顶印上自己无比虔诚的一吻,“你的痛苦,大哥都知道,大哥都懂……所以,你想哭就哭吧,好好的哭一场,明天,总会越来越好的……”
他说得断断续续,情至深处,竟觉无语凝噎。
商娇缩在他温暖的怀里,只觉得原本冰冷的身体被暖暖的体温尽数包围着,就像一只在风雨中飘摇无定的小舟,终于停靠在了阳光普照的海岸之上一般,不由心下一阵柔软。
而那曾以为冷若紧冰的心,也因为那一时的柔软而一溃千里。
商娇伸出手来,紧紧攀着安思予的手臂,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如同太阳一般温暖芳香的味道,心里一时大恸,终于“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
所有的委屈、无奈、无助、以及那伪装出来的倔强与坚强,都在安思予的怀里,土崩瓦解。
安思予与常喜觉得,商娇病了。
经了金柳这件事后,商娇虽然后来狠狠地泄了一通,哭了一番,但到底还是养成了伤。
所以,商娇病了。
而这一次较之之前每次都来得严重。
因为这一次,商娇病的不是身体,而是她的心。
她镇日间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然后便在安宅的小院中闲坐着,也不作声,就这般双眼无神地看天边的流云,看身边的花树,或倒拿着书本,躺在躺椅上看着看着,便又继续睡了过去,连午饭与晚饭也懒得再吃……
至晚间,与商娇同住一屋的常喜便时常会被她啜泣的声音所惊醒。
初时,常喜乍听有人夜半在房中哭泣,吓得毛骨悚然,惊悸而起,却现原是商娇坐在床上,抱着棉被哭得哀戚,心里也是酸楚不已。
如此过了几日,商娇整个人便颓了下来。不仅没了原先的精气神,甚至面色也苍白无光,人也整整瘦了一圈,整个人便愈显剥落了。
于是,心急无法的常喜,便再次想到了当初与她有过几面之缘,还曾提点过她的牧流光。
她觉得,此时也许只有睿王可以帮助商娇——亦或许,睿王现在趁着商娇斗志全无,心神俱失之际,一举将商娇纳入自己羽翼之下,亦不失一个良机。
所以,她越性一人跑到睿王府,求见牧流光。
而彼时,牧流光一则因为上次私下里提点常喜之事被睿王察觉受了罚,二则因为不满商娇屡次拒绝睿王,如今见商娇受了罚,落到如此境地,正觉吐气扬眉,此时见常喜来寻,又听她絮絮叨叨讲着金柳之事,心中已满是不耐,遂三言两语将她打了过去,一扭头便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如此往复了半月,天便渐渐回暖,眼看着阳光一日比一日明媚,连院内的桃树也了新枝,商娇却依然萎靡不振,恹恹提不起精神的模样,急得常喜直跺脚。
而这一切,安思予看在眼底,心里也不由得焦急起来。
也许,商娇当真得找个什么事做了。他心里暗忖。
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若商娇继续这般无所事事下去,她始终走不出一些前尘往事给她留下的阴影。
安思予这般想着,便陷入长久的思考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