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想到这种后果,不由脸色苍白:“她、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她怎么敢这样对待嫡母……”
雨馨拉着自己的母亲,语重心长地劝道:“娘,她很快就是亲王正妃了。以后咱们用得着人家的地方还多着呢。就是太子,日后借助晋王爷的日子也多着呢,何必为了这么一点儿小钱儿,和她闹得这样不愉快。我和她本来感情就好,日后正应该相互扶持,如今叫您这么一弄,让我日后还怎么见她!”
雨馨这一番话说出来,大太太本就被雨澜逼到了绝地,只有幡然悔悟。“我回去就叫人重新做一份单子,该是她的,我一分不少地给她。”想到那些银子,心中真是钝刀子割肉一般痛苦。
雨馨松了一口气:“太太总算明白过来了!”
大太太从宫里出来,坐上马车行了一段路,走到堂子胡同,这地方是闹市区,车来轿往,吆喝不断。京师著名的酒楼春熙楼就在左近。马车走得好好的,忽然斜刺里蹿出一队人马挡住马车的去路,带刀配剑,人人身带着一股子杀气。为一个莽汉长得十分雄武,身披亮银铠甲。
车夫吃了一惊,刚要喝问,那人已经一手抓住了马缰,马车便攸地停了下来。大太太不曾防备,马车骤然停了,额头差点撞在车厢上面。她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下更是十分生气,掀开帘子喝问道:“怎么回事?”
一眼瞧见那个粗莽的大汉,顿时吃了一惊,细看之下竟有几分眼熟:“是你?”这人大太太在碧云寺是见过的,当时大神威三下两下就把大太太带出来的锦衣卫全给揍趴下了。正是王爷的亲兵队长袁大脑袋。
大脑袋张嘴憨憨笑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末将甲胄在身,不能行礼,望太太恕罪!我家王爷就在春熙楼的雅间上等您。请您这就移步上去吧。”带着的那群侍卫哗啦一下子围了过来,将马车围了个风雨不透。
大太太出门的时候也带了十来个侍卫,可这些侍卫和王爷的亲兵如何能比,没等有所反应立刻便被挟制的动弹不得。大太太脸色一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大脑袋嘿嘿一笑:“兄弟们不懂规矩,末将回去自会好好收拾他们,只是如今,还是请太太速速与我上去,让王爷久等可不是什么好事。”
“很好,我也不与你们理论,见了你家王爷我跟他说去!”大太太见了这些人就觉得脊背凉,知道跟这些大头兵没什么道理好讲,这些人仗着王爷的威势,就是朝廷命官在跟前他们也敢横冲直撞,何况是她一个妇人。不情愿地下了车,带着两个丫头就跟着大脑袋上了春熙楼。
进了一个雅间,果然看见叶邑辰穿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面容冷峻地坐在桌旁,那桌子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品。
叶邑辰看见大太太进来,露出一个凉凉的笑容:“岳母大人来了?不必多礼了,快请坐!”他身边自有两个小厮拉开凳子请大太太坐在下,自己竟然根本就没有站起身来。
大太太本来带着一肚子气上来,想要质问他为什么半绑架似的将自己弄到这里来。可是她一瞧见叶邑辰,满腔怒气立刻就化为乌有。叶邑辰虽然没有像大脑袋一样身着盔甲,或者佩刀带剑,可是他就是穿着常服,随随便便一坐,身上就有一股尸山血海打熬出来的煞气,大太太日常打交道的无不都是高门显贵,无不是温文尔雅,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气势立刻矮了几截。
叶邑辰微微一笑道:“也不知道岳母大人喜欢什么口味,小婿自作主张点了这些,不知可还符合岳母大人的口味。”
“王爷和七丫头尚未成亲,‘岳母大人’这四个字叫得似乎有些早了!”
“不过是迟早的事儿,早叫一时倒也无妨。”
大太太坐在那里全身不得劲,想到叶邑辰毕竟即将成为自己的女婿,作为未来的丈母娘也不能太怂了:“不知王爷把我请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有事情为何不到府上去商量,怎么却到了酒楼来,这到底是个什么礼数?”
叶邑辰微微一笑:“太太想也知道,本王自小就在西北长大,镇日除了兵戈就是战事,这礼数难免有所欠缺,这个杨老太爷是知道的,倒是也没在本王面前说三道四!”意思是说连老太爷都不跟我要求礼数,你算哪棵葱。
叶邑辰身份贵重,威望空前,整个杨家还真的只有老太爷才有资格在他面前和他平等对话,大太太本来就没有底气,被王爷这么一说,立刻就被噎住了。这家伙摆明了蛮不讲理,你能拿他怎么样?
叶邑辰显然是不大愿意敷衍她,冷冷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太太年纪不大,可是脑子怎么竟就糊涂了!”大太太被他那凉冰冰的一眼看得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小小饮了一口:“好在您有一个明理的女儿!”
大太太再傻也明白他说得是哪一回事了,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这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就算在杨家,知道此事的也不过三两人而已。难道是雨澜传出来的消息?大太太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雨澜身边的丫鬟婆子近日没有一个出门的,消息她断然是不可能送出去的。
叶邑辰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太太不必胡思乱想,东西两厂的消息本王自然是想看就看,更何况本王还有别的消息来源。”又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警告她:别在本王面前耍花样!
大太太身子一抖,脸上惊疑不定。“你到底要干什么?”
叶邑辰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了两步,森然道:“本王也没想干什么,只是有件事要早点告诉岳母大人!”
啪啪啪!他拍了拍手,里间的房门开了,两个亲兵拖着一个披头散,浑身是血的人进了这间屋子,那人被打得遍体鳞伤,嘴巴叫人用布堵住了,兀自出“呜呜呜”的声音,在地上留下一滩血迹。正是帮着大太太作假账的那位账房先生。
大太太忽地站了起来,这下子她彻底相信了叶邑辰什么都知道了,只是她不明白,叶邑辰怎么行动这么快,把账房先生都给抓了过来。“你,你,你不要乱来!”这种场面大太太还是平生仅见,如何能不害怕。“你怎敢这样滥用私刑!”
叶邑辰哈哈一笑,似乎觉得十分可笑:“我便滥用私刑了,顺天府还敢抓我不成!”挥挥手,两个亲兵又将那个先生拖了回去。叶邑辰笑着看了看大太太:“岳母大人怕是还不知道,本王生来就有一个坏毛病,受不得丁点委屈。不但自己受不得委屈,便是本王看重的人,也断不能受一丁点委屈。谁若是让本王一时不痛快了,本王便叫他一世不痛快。”
“贵府的七姑娘即将成为本王的正妃,所谓夫妻一体,她受了委屈,就和本王受了委屈一般无二。太太可明白了这层道理了?”
大太太腿肚子都有些转筋了,心里简直后悔得要死。叶邑辰摆明了以势压人,根本就不跟你讲道理,她能怎么样?强权之下,除了屈服又能怎样?更何况,真要讲理,道理也不在大太太的一边。
叶邑辰又道:“更何况太太以嫡母之尊,谋夺庶女的聘礼,这话要是传出去,可真真不大好听。我想杨老大人也不想听到这样的传言在外头流传吧。”
这么大一个把柄就抓在了叶邑辰的手里,大太太连一点儿反击之力都没有。何况刚才叶邑辰恩威并施,早就将她治得服服帖帖的了。连忙道:“我知道怎么做了,知道怎么做了。回去便重新拉一份嫁妆单子,再好好操持她的婚事,一定将她风风光光嫁给王爷。不会让她再受一丁点儿委屈!”
王爷听罢,这才露出真诚的笑容:“岳母大人果然是聪明人!”亲手给大太太倒了一碗茶:“您先喝一口茶压压惊!”
大太太抖抖擞擞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叶邑辰又道:“今天特特地请您过来,还有一件事要求您帮着办一办!”
大太太连连道:“王爷请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义不容辞!”
叶邑辰道:“好说好说!近日来关于我和七姑娘的婚事,京城一直都在议论纷纷,说得最多的不外乎是七姑娘出身寒微,仅是一个庶女,京中对她非议颇多,本王也是十分心烦……”
大太太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我回去便开了祠堂,将她记在我的名下。如此她成了嫡女,身份不同,外头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议论的了。”
叶邑辰双手一拍:“岳母大人果然深明事理,本王也是这个意思。”
大太太连忙道:“我回去就办,回去就办!”心中已经是十万分地后悔,自己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要打这个混世魔王的主意,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叶邑辰笑道:“如此小婿便敬谢不敏了。”一伸手便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太太既然这样照顾小婿与七姑娘,小婿感激不尽,这点银子聊表寸心,也算谢谢太太这么多年对于七姑娘的养育之恩吧。请太太务必收下!”
说着便将银票递了过去。大太太连忙摇手道:“不必了,不必了,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不敢要王爷的银子。”可是看到银票上的数字,她的话就显得虚弱无力了。
三万两!这个女婿也太有钱了吧!
叶邑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将银票硬塞进她的手里。“岳母大人用不着跟小婿客气。”此时倒是变得如沐春风了,与刚才杀气腾腾地那个叶邑辰简直判若两人。
大太太想要推辞,终究经受不住银子的诱惑。讪讪地接了银票:“我府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王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便先告辞了!”
叶邑辰笑道:“春熙楼的大厨十分难得,做出的菜肴也是别具一格,岳母大人何不赏脸品尝一二。”
“不必了不必了!何况我现在也不饿!”她是说什么都不愿意跟叶邑辰呆在一块儿了。
叶邑辰道:“既然如此,小婿便不勉强了。大脑袋,替我送岳母大人下楼!”大脑袋答应一声,大太太正要向外走,叶邑辰忽然道:“慢!”
大太太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叶邑辰微笑道:“今天这件事情我不希望别人知道,尤其是七姑娘,岳母大人可明白?”
大太太连连点头:“放心,我绝计不会外传。”
“如此甚好!”
大太太直到上了自家的马车,才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内里的衣服都湿了。她心中十分郁闷地想道:叶邑辰对雨澜如此上心,这么一点小事竟然亲自出面,他又是那么霸道的一个人,以后自己仗着嫡母的身份,想在雨澜面前抖威风,怕是痴心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