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俪没凝右潭,她要在右潭沐浴。
主仆二人泡了个澡,又在浴潭周围习武练剑,两人难得的好精神,虽然一夜未睡,竟似不知疲惫,回到主院时,已是五更三刻。
素纨与素缱都未问。
翠丝带着兰花去井边打水回来,翠丝如同说新鲜事一般,“姑娘,南山后头的章家下人又来我们庄子打泉水了,说章老太太只吃得惯我们家的泉水。”
兰花垂着,一双眼睛好奇地打理着洛俪。
翠丝道:“姑娘,兰花说,章家从我们这里移走的花木眼瞧着要死了,浇了我们庄子上的水又活过来。”
洛俪道:“他们来我们庄子运水,就为了养花?”
兰花连连点头。
洛俪道:“兰花,往后你家里这样唤你,到了我这里,就叫翠兰。”
兰花连连谢过赐名之恩。
翠兰,她觉得这名儿比兰花想听多了,乡下的姑娘多是花,桃花、杏花、梅花、菜花……各种花儿,她终于与别人的名儿有了差别。
洛俪在煮茶的水桶里加了一滴灵液,用过晨食去了书房,自己习字绘画,督促洛徘、杜海琛用心读书。洛俪用的是以前教洛徘在童试前的苦读模式,现在开启考入皇城书院的刻苦模式,依旧是题海战术,作往届琼林、皇城书院的题型、文章,还抄录他人的优秀文章,并进行一番点评。
讲完之后,洛徘、杜海琛、执画抄录、苦读,再写功课。
他们写的时候,洛俪也在写,写罢之后修改一番,让素缱抄上两份,自己写的那份另外放起来。
杜海珠与素绻、翠丝等人在沙大嫂子的帮忙下,在别苑外头的林间搭了个简易的凉亭,在里面设成教莲花庄八至十三岁小姑娘的学堂,因为沙家人的宣扬,第一天来的姑娘就有八个,虽说是八至十三岁,因是酷夏,家里没什么事,附近的小姑娘几乎都来了。
素绻给每个人了毛笔、纸墨等,开始教她们认各自的名字,让她们拿着树枝在地上学写名字,但写得差不多,再将破碗翻转,用碗剁作砚,磨墨后在纸上写,写好之后素绻鼓励了几句,“各位姑娘今儿的字写得不错,尤其是年纪最小的沙桃花,名字写得最工整。现在我们开始学三字经,今儿先学六个字,你们学会之后在地上用树枝写,之后先写在纸上,回家后就照着纸上的字在地上画。”
沙桃花是沙庄头二儿子的姑娘,她是闲着没事,又羡慕堂兄堂姐跟了公子姑娘跟前当差,听祖母念叨,说她要是有本事,总有一日也能去主子跟前当差赚月例,将来还能嫁个好婆家。所以学的时候特别认真。
素绻教她们认自己的名字,读三字经。
杜海珠教她们术数,先是五以内的加减法,一些年纪大的姑娘一点即会,又升为十以内的加减法,年纪小的就反应慢些。
上午散学的时候,素绻道:“今天下午,会有其他的姐姐给你们上课,学的是女红,这位姐姐很厉害的,她的师傅是早前宫中针工局的女官女儿、是江南蘅芜女学的刺绣夫子。梁夫子在江南绣了几幅出名的绣图,一幅卖了三千八百两银子,另一幅更是卖了六千两银子……”
略大些的姑娘瞪大眼睛,这么多银子,如果她们能学会,不是能自己挣嫁妆。
素绻笑道:“你们想让自己的女红也有人买,就要用心学,梁夫子的绣图能卖得这么好,这也是用心练出来的。”
“素绻姐姐,我也不望一幅绣图买几千两银子,能买几两我就心满意足了。”
“卖几两还不容易,下午的素纨姐姐,随便绣一块帕子,在外头也能买几两银子。”素绻含着笑,“下午未时一刻开始学女红,你们来时,要将自己的针线活带来,素纨姐姐会给你们指点。”
杜海珠道:“把你们今儿写的字带回家,笔、墨等物得留下,明日学习时,会再给大家分笔墨纸等物,没有砚台的姑娘,回家后寻个破碗,用碗剁做砚。”
能免费读书识字,还能学女红刺绣,且还有笔墨纸用,第二天一早,来的姑娘更多了,其间还有好几个一瞧不是十三岁的姑娘。
杜海珠带着两个丫头,依旧照人头把笔墨了下去。
素绻先教了昨日的六个字,继续教了今日学的六个字,然后就让所有姑娘蹲在地上练字,对新来的姑娘教她们写名字,是手把手握着笔写她们的名字。
让所有人分笔墨纸写了新字后,杜海珠继续将术数,从加减到教到日常生活中用得最多的,比如上街卖鸡蛋,又卖了几块绣帕,应该多少钱,让姑娘们自己计算。
休沐日时,无论是书房还是凉亭女堂都不授课,而是各自休息。
洛俪依旧起了大早,在井水旁边与素缱姐妹习武练剑,莲花庄很凉爽,没有闷热感,又有山风吹过,很是舒坦。
翠兰得空时,也跟着素绻读书识字,学得很认真,每日揣着纸在怀里,时不时拿出来照着字在地上练习。
就像清晨,主院的主子丫头都起得早,各忙各的,翠兰便蹲在地上写字。
素绻道:“好几日没瞧见章家的人来拉水了。”
翠兰轻声道:“素绻姐姐,我听说章家头几日拉的水还管用,后来也不管用了,从我们园子里移去的花木全都枯萎了,可我们这里的花木都长得好好的,一移到外头就死。我娘说,人挪活,花挪死,花也讲究个水土不符哩!”
素缱打趣道:“啊哟,翠兰,你这小嘴越来越会说了。”
翠兰不好意思地笑着。
自打跟着姑娘,她说话也不如以前那般随意,也学会了说文绉绉的话。
素缱道:“上回你爹送来的鱼不错,回头让你爹多送几条来。”
翠兰应了声“是”,提着裙子飞野似地跑去告诉沙大平。
翠兰刚走,就听沙大嫂子气恼地从二门处进来,嘴里嘟嘟囔囔地道:“哼!当自己是谁呢?有钱了不起,主家是洛府,那可是清贵门第,没见过他家的银子,非要租我们的院子避暑不可,都说了主家的公子姑娘在,还非要租不可,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素绻问道:“沙大嫂子,这是怎了?”
沙大嫂子见洛俪几个在花园里,行礼问安,“禀姑娘,昨儿午后来了一行人,说是皇城来的,要租我们一处庭院避暑。我翁爹说,今年不成了,主家的姑娘带着公子正住在庄子上读书,可对方却说要租主院,也不用太久,就租上一月,过了这酷暑就离开。翁爹说实在不行,主院是不会租的,主家姑娘正住在里头呢……”
昨晚以为打走了,结果今儿一大早,那人又上门了,还说租一月付十两银子,沙金只推说不行。对方又涨到二十两,这会子又涨到一百两,非说她家姑娘听说莲花庄凉爽,就想在这里住一月消暑。
沙金依旧不同意,管事便回去了。
可不曾想,不多会儿就来了一个姑娘,非要租主院一月不可,这回又给涨到了二百两银子。
沙金便说“你出多少银子都不租。”
一个非租不可,一个直说不能租。
两相争执不下,就吵了起来。
沙大嫂子道:“都说了我们主家公子姑娘在这里避暑,却非租不可,真是没法说。那姑娘非不信主家公子姑娘在,说这庄子十几年都没一个主子出现,定是我翁爹租给了旁人,还说旁人无论出多少,她都只管多出一倍儿的价来。”
洛俪微蹙眉头:“姑娘是皇城哪家的?”
非租这里的主院不可,这是什么道理?
她是近日才现主院库房的秘密,难不成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不对,除非这个人是冲着主院库房的财宝来的。
她是信得过自己身边的丫头,她们不会说出去,对方又是如何知道这秘密的。
沙大嫂子想了片刻,“说与窦国舅家是姻亲,姓池。”
池宓!洛俪的脑海里掠过这个名字,池宓为什么非要租主院?沙金已说过十几年来,虽然租过阁楼、院落给皇城贵人们消暑避寒,却从未将主院租给外头。
主院是庄子主人所住。若把主子住的地儿给租出去,这是大不敬。
沙金是个踏实人,又是从梁家出来的,这个忌讳他懂,这也是沙金这十几年来,即便主子不再来庄子上避暑,却一直严守本分,不将主院租出去的原因。
洛俪从袖子里掏出面纱,“素绻,我们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