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依来扬州几回,一直为搭救她们母子奔波。
萧依说,她求过洛廉,可洛廉只答应让他们少受些罪,因为借的高利贷,现在利滚利已不是十万两银子,而是几十万两银子。
萧依也曾去求过姜祺,希望姜祺能求了镇江候说情,可姜祺并不曾理会她。
萧依来扬州看过柳氏母子,萧怀青眼瞎瞧不起,柳氏又装作不认识她。
他们母子被毁了,萧怀青一辈子出不了头,他没眼睛、没舌头,虽有笔,却是写也写不全了。
洛俪听罢,问道:“只要杨姐姐能打开心结,什么都好,你的药酒吃完了吧?”
“吃完了。”杨玉莲说得轻松,“前些日子请郎中瞧过,说我的身子已康复了。”她垂着头,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前些日子,我与族伯娘写了一封信,族伯娘回信,说要替我保媒寻一个夫婿。”
她放下了!
儿子已经丢了,可她的人生路还长,不能再纠结在过往,她连对萧怀青母子的恨都能放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另一个人家里过得好好的,那位商贾太太定不会薄待她,因为是她千辛万苦在连生了五个闺女后,才盼来的儿子。
至少通儿跟着商贾太太,比跟着萧怀青好。
跟着她,早晚会知道有那么一个不成器的爹。
杨玉莲道:“今日我过府,就是想问问洛世伯母的意见,族伯娘说,她为我物色的男子是我族伯的门生,今年二十八岁,是礼部七品笔帖式。
原配留下了两个女儿的,大的六岁,小的四岁,应天府青坡县人氏,家里有几十亩良田,兄弟三人,他是长兄的,家里的母亲不是亲娘,是他亲娘的妹子做的续弦。父母一早就说好,他们跟他二弟、三弟度日,而他不分家里的良田,每年只给二十两银子回家孝敬父母即可,旁的都不用管。
他在京城有一处二进的小宅子,虽然小些,一家人倒也够住,他自己比较争气,人还算可靠老实。”
洛俪轻声道:“杨姐姐先莫急,过几日我爹爹就回来了,他在皇城认识的人多,许是知晓些的,回头我再与你打听打听。我倒觉得,与其去皇城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倒不如在江南,你在蘅芜女学读过书,这里认识的朋友也多,而且我伯父、伯娘的为人你也知道,最是重情重义的,不问旁的,只凭两家的交情,可不就是半个娘家。”
杨玉莲嫁错一回人,不能再行错了,第二次再嫁如果不好,她也没有再和离的,否则就会被人说道。她顶着杨耀宗不允和离,硬是和离,连娘家都回不去,只怕姐妹们也不屑与她为伍。
杨玉莲说的族伯娘,其实是杨丞相的夫人。
如果杨丞相当真可靠,就该多多帮衬杨耀宗。
可关键时候,真帮上杨耀宗的却是洛家人,就连杨耀宗的陈州知州一职也是洛康给谋的,递了拟调官员名单上报皇帝。杨丞相似乎忘了他有那么一个族弟。
杨玉莲讪讪笑道:“既然俪妹妹都如此说,我便听你的再等等。俪妹妹是忙人,我不打扰了。我前儿从街上给妹妹挑了一对玉镯子,算不得多贵重的,多少是点心意,我是个不祥人,妹妹及笄宴那日就不来道贺,还请妹妹原谅则个。”
她和离过一回,这样的身份不能参加贵女及笄宴,对于规矩重的人家,也是忌讳这样的女子参宴。
洛俪笑道:“杨姐姐客气了。”她唤了素绢,“我妆盒里有个银质香球,你去取来。”她顿了片刻,“杨姐姐先莫离开,这银质香球有宁静安神之效,是个药香丸,还是去年我去杭州,香茗大师送我的,统共得了两枚,且送给杨姐姐一枚,对你身子许有好处。”
杨玉莲接过银香球,镂空的缠枝花纹,里面能依稀看到一枚蜡丸子,一股淡淡的金银花香气扑鼻而来,“是金银花味儿的,我喜欢这味道。”
“姐姐贴着小衣戴着,能滋养身子,还能安神。”
香茗大师送的东西,指定是好的,“曾经说要教姐姐茶道,彩衣妹妹学会了,我叮嘱她,到时候让她教给姐姐。”
那已经是几年前说过的话了,杨玉莲都已经忘了,更不去想了。
杨玉莲福了福身,“谢过俪妹妹的药香丸,我去睦元堂瞧瞧洛伯娘。”
她携着两个丫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姑苏柳家好像生了什么大事?具体什么我说不上来。”
姑苏柳家……
那是柳氏的娘家。
柳氏不在顺天府,与洛家也扯不上干系。
杨玉莲苦笑道:“我上回在茶点铺子上,遇到了姜礼的娘子谢氏,她提了那么一嘴,说姑苏柳家全都是不要脸面的。我要细问,她却不肯说了,只说姜家大姑奶奶前些日子回了顺天府,带着三个孩子一道回娘家,哭着说不回杭州。”
洛俪道:“姜大都督的妹婿便是姑苏知州,姑苏生什么事,他家定是知道的。”
杨玉莲不好多说,着实这些事太脏人耳朵。
洛俪望着杨玉莲的背影,姑苏柳家到底出了什么事?瞧杨玉莲的样子却是知晓的,看她一脸忌讳,欲言又止的为难样,不由得让洛俪多想了些。
洛俪唤了素绢来,叮嘱道:“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姑苏柳家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事是否与萧大姑奶奶有关。”
素绢道:“姑娘,不相干的外人罢了,管她作甚?”
素纨催促道:“姑娘让你去,你只尽去就是。”
素绢努了努小嘴,调头出了门。
大半日后,素绢从外头回来。
“姑娘,你莫打听了,免得脏了耳朵。”
“脏的是人心,哪有脏耳朵的理,说罢。”
素绢露出与杨玉莲如出一辙的表情。
素纨催促了一声,素绢才不甘不愿地道:“上回萧姑奶奶求上门,想来见姑娘,被小婢给阻上,我就随口一嘴,说她也是在女学念过书的,难道就不认识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不如去求她们……”
萧依听闻之后,确实有了想法,第一个被她想到的就是姜祺。
虽然当初,她借的是洛家庶长女的名分,姜祺瞧不起她,却也没给她难堪过。
萧依当日便乘船去了杭州,到镇江候府求见,可姜祺二话不说,直接道了句“萧依是谁?倒是听说过洛依这名,只是不是洛家姑娘,那其他什么依的,本夫人不认识。”
萧依不甘心,镇日在镇江候府打转,盯了三天,终于现了镇江候的出门规律,这日她打扮得体,专在他必经的青石小路上堵着。
“民妇求见镇江候,请看在相识情分上,帮帮苦命的民女!”
镇江候听到这侬语软声,顿时身子就酥了半个,打起轿帘一望,却是个如花似玉的贵妇人,只一眼就觉得眼熟,“本候在哪里见过你?”
“候爷忘了,民妇与候夫人曾同时就读顺天府蘅芜女学,做了四年的同窗……”
镇江候一想,还真想起萧依是谁,不正是当年洛府的那个庶长女,眉眼也是见过几回的,只是那时,姜祺许配于他,而萧依许配给了姑苏柳家。
“原来是你。”他下了轿子,一把扶起萧依,大手还捏了捏她的手,“依妹妹能来找本候,本候很高兴,前方有本候置的一处别苑……”
萧依身子瑟缩,“民妇蒲柳之姿,不敢污了候爷眼睛。”她停了片刻,咬了咬下唇,“民妇婆家乃是姑苏柳氏嫡系一脉,家中的大嫂、弟妹、妹子个个姿容皆在民妇之上。”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了回来。
镇江候道:“哦,你来见本候必有所求,说吧,什么事?”这倒是个上道的,他压低嗓门:“你能替本候引荐这几位美人?”
“能,只要候爷帮民妇救出母亲和弟弟,民妇誓将姑苏柳家的美人献给候你享用。”
“那可是在姑苏地界上。”
“候爷去那边行事岂不更方便,没人怀疑,夫人也不会知晓。”
镇江候深以为然,觉得萧依真是个妙人儿,要将她的嫂子、弟妹、姑子献给自己,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他现在玩的就是偷,且不容易负责任,家中的姜祺可是个强势的人,就连他也不肯认,着实姜祺的父亲是江南大都督,而他要受姜权保护。
洛俪问道:“萧依真做了?”
素绢道:“我是从二\奶奶身边的婆子那儿打听到的,说是萧依自己与镇江候没什么,可她将镇江候带到了姑苏,又凭三寸不烂之舌哄着嫂子、弟妹、柳家的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去寺庙进香,却暗里下\药,将她们全部迷倒,最后……”
她不说了,洛俪却明白,定是被镇江候得手了。
素绢咬了咬唇,“原只一回,柳家的大\奶奶、三奶奶、四奶姐不敢说。可是柳家两位姑娘,一个已经及笄,另一个才十三岁,知是镇江候,一门心思要嫁进镇江候府做姨娘。
再后来,萧依做了一回,又设法骗了姑苏嫡系二房、三房、四房的奶奶们出门,至于法子却是各不相同,短短一月间,全都被镇江候得了手……”
偏事不凑巧,某日姑苏知州夫人何太太出门,她身边的婆子隐约瞧到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长得酷似镇江候,婆子一提醒,何太太打起轿帘细瞧,“这就是镇江候。”
“太太,他到了姑苏,怎不拜会我们家老爷,说起来,你也是镇江候夫人的亲姑母。”
就算是皇亲,可这也是亲戚,到了姑苏怎么也得见上一面吧。
何太太遣了两个精干的护院跟着镇江候。
镇江候刚偷吃了一回,正得意,想赶回别苑睡觉,他的别苑里又藏了柳家的两个庶女,这两姑娘就认定镇江候,觉得与其嫁个半老头子为妾,或是嫁入贫寒人家为妻,还不如跟个年轻英俊又有权势的镇江候为妾,两个护院夜里摸了进去,才现镇江候正与两个少女厮缠,听她们说话,得知是姑苏柳家嫡系大房的姑娘,已经被镇江候偷偷给养成了外室。
两人一回去,立马与何太太禀报。
何太太一听,顿时怒不可遏,当日就派了心腹婆子去杭州。
姜祺初是不信,与姑母一见面,何太太又给她出主意,说这种事就要捉双,千万不能声张,住了两日,听了护院小厮打探到消息,姑侄二人半夜闯入那处别苑,这回更新鲜,不是镇江候与柳家姑娘,而是镇江候与柳家大房一个庶子媳妇厮混到一块儿。
待何太太身边的下人一辩出那妇人的身份,姜祺气得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