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扫过洛征夫妇,面容肃冷。
郑小妹的脸通红,他们差点就害了洛俪,难怪洛俪至今也不理她。
洛征迭声道:“琴王不是那种人……”
“伪君子比比皆是,这可比真小人还难缠。”苏氏又道:“此事是朱太太告诉我的,我又讲给了俪姐儿和娥眉听,我说这些是为甚?就是要她们心下警醒,对男子心存警惕,莫被男子三言两语的话给哄骗去。但凡男子,就该敢作敢为,更应照着规矩行事,看上了谁,正经遣媒人上门提亲,他不使人提亲,却让你们做说客,你们俩就不想想其间的原因?”
若是洛俪对琴王生情,被琴王得手,洛俪定会生不如死,光是世俗的眼光就能要了她的命。
洛征心下一阵后怕。
苏氏摇了摇头,“俪姐儿的婚事,你们夫妻不许插手,即便那人才高八斗,高中状元,也不许暗里插手,否则,别说老候爷容不得,你们爹也会要你们的命。”
老候爷花了多年心血,这教养大的宝贝姑娘,竟被洛征夫妇胳膊肘往外拐,洛征还想助了琴王抱得美人归。
若是铁氏知道了,肯定要指着洛征鼻子大骂。
苏氏颇是赞同洛俪看法,更觉洛俪行事沉稳得体。
女儿家的名节重于性命,多少大家族因姑娘失了名节,那可是宁可毒杀也不会放过。
郑小妹应道:“媳妇错了,娘教训得是。”
洛征想到琴王以前干过那等事,心脏颤了又颤。
苏氏道:“琴王绝非你们表面瞧来的那般正人君子,他是有些才华,可你们宁可与有德之人为友,亦不能与光有才而无德之人为朋友。交朋结友,亦得看人啊。”
夫妻二人双双应“是”。
洛征知惹恼洛俪,从外头寻了极好的松烟墨、寻了极难得一见的澄心堂纸,最后还弄了一套名家制作的毫毛,洛俪想着他已知错,便没再怪他,兄妹二人和好如初。
*
这日,洛俪在浣莲阁绘画,只听到府门外传来一阵哭求哀嚎声。
她停下画笔,寻声望向大门外。
因她武功修为不错,虽隔得远,却也能听到声音,是萧依的声音:
“伯爷、养父,我求求您!您再帮帮怀青,帮帮他吧!”
上门求见的萧依,衣着半新的茧绸衣裳,脸上全是泪痕,哪里还有以往上门走亲戚时的光鲜。
失去了洛家这棵大树做娘家,以前虽不是真娘家,好歹她还挂了个“洛家姑娘”的名头,这些年,她一直很享受这个身份,她的心境与萧修萧怀青有些相似,一面不屑,一面又享受着洛家带来的一切好处。
丁管家道:“萧姑奶奶,你有亲娘,又哪来的养父?当年洛家收留你们母子三人,原是权宜之计,所谓养父养母,是没有亲娘亲爹,更无亲人长辈才被人家收养之人,你莫再唤我们伯爷养父。他早就言明,你们现在是无罪之身,可以回归祖籍故土生活,与洛家也再无关系。洛家不求你们报/恩,你们也莫再给洛家惹是生非,更莫再想着要损毁洛家名声。
萧姑奶奶,你回去罢!天寒地冻的,我们大夫人了话,再不许萧家人登门,你们的好与坏,再与洛家无干。洛家给你们好吃好喝,当成主子般养了二十年,你再给洛家添乱,就是太没良心了。”
萧依哭道:“丁管家,我真的是没法子了啊。”
“洛家并不欠你们,何况你是有婆家的人,婆家又是你的亲娘舅家,你最该去求的是他们。”
萧依摇头,泪流满面,“如果柳家能帮上怀青与我母亲,我又何苦再求上洛家。”
洛廉从书院归来,一近家门就看到萧依跪在府门外央求痛哭,他双手负后,佯装无事地往府门去,萧依见到他,疯了一般,大喊一声“养父”就奔了过来。
洛廉道:“我怎不知有你这样的养女?你姓萧,不姓洛,当年收留你们的是大夫人,而非我之意,你即有生母亲娘在世,大夫人也当不得你的养母,你生母这些年一直陪在你们身边,莫乱认亲戚。”
他何曾不心寒。
洛家一片善心好吃好喝娇养的母子,却像一条毒蛇。
柳氏有一门好盘算,利用洛家替她儿子谋个好前程、纳两房好侍妾。
萧修何曾没有,居然想利用洛家得到好生活,又想让洛家帮他还女票资、赌债。
他们一面利用洛家带来的好事,一面又自嘘不屑与洛家有干系。既然不屑如此,就断个干净。
萧依哭诉道:“养父,你养育我与怀青一场,难道你对我们就如此无情?”
洛廉扬头,“我养你们母子三人二十年,给你备嫁妆,给他备聘礼,且不说二十年的吃穿用度花销几何,但凡顺天府贵门公子、姑娘该有的,你们都有了,你上女学数年,萧怀青读书数年,至于你们争不争气,就算是亲爹娘都不能保证,何况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之人。
你现在指责我无情?我待你们问心无愧,若你说无情,那就无情罢!且由你们说去,你们已与洛家再无干系,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就算是嫡亲儿女,做父母的还未必管他一生一世,何况你这寄居在洛家二十年的外人。”
他调头便走。
萧依扑了过来,抱住洛廉的双腿,“伯爷不愿认我们,可我不能不认您。”
洛廉淡淡地道:“你也不想认我,只是遇到了难处想要我帮忙,方厚颜上门认亲,只是原不是亲戚,又何来一认?若真是亲戚,不需认也是亲戚。”
萧依是临时抱佛脚。
过往几年,她对洛家并没有多好,心里更多的是向着柳家,但凡她心里真当洛家是娘家,就不会时时来打秋风。
洛廉不想与萧依纠缠,可这女子像个疯子,抱住他的腿不撒手。
萧依泪眼朦胧,“以你老的身份地位,若你想帮怀青,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哦,且说来听听,萧怀青到底怎了?”
“他……他……”
萧依虽想过无数回,可现在看着周围的议论的人群,她还是说不出口。
就在此时,一个女子苍白的声音传来,“洛世伯,还是让我来说吧。”人群里,走出一个瘦如竹竿的妇人,瞧上去竟似三十岁似的,那熟悉的五官却在静默的彰显着,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杨玉莲。
杨玉莲被两个丫头搀扶着,她近了跟前,指着萧依厉骂道:“萧家人忘恩负义,无情无义!妾身原是萧怀青的结原配,萧怀青今年八月初,哄我说要做茶叶生意,我想着他肯上进,就拿了三千两银子给他。
谁曾知道,他居然跑到扬州去逛花楼要买人家花魁的初\夜,还与人赌骰子,谁赢了,花魁归谁,而输者就付女票资二万两,他原也赌了,却在惊见花魁美貌之时不肯罢手,心心念着,又出了三万两银子让对方让与他,他哪来的银子,只得与扬州地头蛇借了高利贷,之后,尝到花魁滋味,又想再包几日,又再借五万两银子,前前后后加起来,整十万两。
今年九月,太后皇上恩旨,赐萧文化、李迁后人无罪,上了邸报赦其大罪,并勒令萧怀青与柳氏母子回返祖籍故居。他们临走之时,强行带走我的儿子通儿,逼我将扬州的嫁妆转卖,回洛城另置产业。我知道,一旦转卖到了洛城,就得任由他们拿捏,想我杨氏,父亲是陈州知州,嫁予萧怀青,那也是三万多两银子的嫁妆,可如今,只剩不到一万两的田庄、店铺与一座小宅院。
陪嫁的字画,被萧怀青偷出去当了;陪嫁的饰,也被他拿出去当了。柳氏还不许我对外人说,怕我影响她儿子的名声……”
得了人的好,还不让说道。
柳氏更以她不贤之名,要接掌她的嫁妆。
说是接掌,还不是由着他们母子折腾嫁妆。
萧依大喝一声:“杨玉莲,你也是大家闺秀,怎能声声唤‘柳氏’,那是你婆母。”
“婆母,二十多日前的确是我婆母,如今再无干系,我与萧怀青和离了。柳氏母子狠辣无比,离开顺天府回洛府,途经扬州,被扬州的地头蛇得晓,抓了他们,逼其还债……”
原来,柳氏母子并没能顺遂回到洛城,走到半道就被扬州的地头蛇给抓住,一番折辱不说,就连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拿去抵了债,最后有个牙婆瞧中了萧怀青的儿子萧通,又听说才一岁多,将将开始学说话,灵机一动,愿出一百两银子买下萧通。
寻常这么大的男孩,最多就是二十两了不得。
而愿出高价的,定然都买回去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