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俪问周娥眉:“姐姐没学武功?”
“跟着彩衣妹妹学过一些拳腿工夫,使得不好,权作强身用。”
“姐姐应该学学,除了强身,还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周娥眉笑着问道:“昨晚,我听陶嬷嬷说,我哥哥现在袭了郑国候爵位,皇上赐了府邸,义父拨了下人去梁家帮忙,待那边拾掇好就要住进去。明儿是祖母的生辰,待生辰一过,伯父、伯娘要入宫谢恩,而我因身份改变,要回梁家。哥哥后院没个打理府邸、主持中馈的,也不成样子,我得回去。”
她是梁家女儿,就得担起属于她的那份责任,总不能把所有的担子压在梁俊一个人身上。
她顿了片刻,“妹妹,你随我一道入京,可好?”
洛俪前世时,是在与池宪订亲之后,回皇城待嫁。
今生她还没及笄。
“好妹妹,陪我一道嘛,到时候去郑国候府小住些日子,就当是陪我。”
洛俪想出去走走,就当是散散心。
“好妹妹,就一道去嘛,去嘛?”这是周娥眉第一次撒娇,声音很好听。
洛俪微微点头,“我回头得与祖父祖母说一声。明儿是祖母寿辰,十月是祖母寿辰,我怕祖父不高兴,说我陪祖母过寿不陪他。”
“我帮妹妹与祖父祖母求情。”
两人商量好,待明日寿宴过了再提。
*
九月二十六日,洛府上下起了大早,说是寿宴,其实上午便有客人陆续来访,三三两两,多是太太奶奶,亦有带了姑娘来玩的。
宋蜜儿带了铁家的三姐妹来帮忙。
洛俪与周娥眉也坐在一边,与几个姑娘们闲聊起来。
众人寒喧后,少不得好奇,自然有人问洛俪那篇《芙蓉岛记》的事。
洛俪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道:“那上面的内容,是我凭着那少年所叙所写。两年前,我跟着师父去东海访友,在沙滩上遇到一个小船被浪头打翻,人被冲到沙滩昏迷不醒的少年,听他与我们讲的故事。师父救醒他后,将少年带到东海一个寺庙里静养了大半月,有一天,他醒来就向师父告辞,说他家中亲人全无,对红尘已无眷恋,正好有出海商船听说他的故事,愿意同他一道去寻芙蓉仙岛。”
铁彩衣听得津津有味,对她来说,这就是真人真事,“表姐,他后来寻着芙蓉仙岛了?”
洛俪摇头,“我与师父在东海附近的寺庙里滞留了一月,后来就离开东海,没再遇到他,也不知道寻没寻到。我瞧那少年,似拿定主意非要寻到那里不可。”
汪灵问洛俪,“妹妹为什么在两幅《芙蓉岛记》绘上自己,一幅绘的是背影,一幅则是临水照影。”
洛俪笑,“绘背影,是我向往那个地方,可我找不到。”
语调里带着伤感,她再也回不去了,在她做出了抉择时,芙蓉谷就与她再无干联。
“临水照影,则是因为那地方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不是我世俗女子能去的,我只能无聊得照自己的影子,幻想一下自己到了那里。”
一时间,姑娘们乐了起来,只觉得洛俪说话还挺逗趣。
太太、奶奶们则在说柳氏与萧修的事。
苏氏看开了,也是坦然大方地说,柳氏与她算是手帕之交,萧家落难,柳家将她拒之门外,当时她瞧着可怜,就收留了他们母子三人……
她说得中肯,没有点评柳氏母子任何不是之处,这样更易引得太太们的好感。
太太们闲聊一阵,话题就兜到洛三娘身上,多是打听洛三娘许了人家没有。
铁氏道:“早年中毒,送到外头休养,一离开就是四年,这孩子又最是乖巧,我得多留她几年。想着若能招婿上门就更好,免得她嫁到婆家受委屈。”
立有太太轻呼一声,“瞧老夫人说的,这么个德才兼备的媳妇哪里去找,谁家舍得让她委屈啊。”
铁氏自是听出她们的意思,坚持道:“过三年再说,她老子前一阵写了信来,催她去皇城玩,我压着没让去,我还没瞧够,他就来挖我的孙女去,他想得倒美。”
铁氏看着洛俪,一脸知足的笑容。
洛俪在各家姑娘们中间一坐,那也是极打眼的。
有太太留意到周娥眉,“那位是周姑娘吧,听说是洛三老爷的义女,不知许了人家没?”
这些人的心思转得真快。
苏氏道:“俏儿原是郑国公梁家的后人,她哥哥梁俊现在皇上面前也是得力倚重的臣子,前儿听来我家宣旨的公公说,梁俊袭了郑国候的爵位,待皇城府邸拾掇好,就要接她去皇城。”
梁俊都出仕为官了,想来梁家的罪是揭过这篇。
苏氏又道:“俏儿的亲事,自有她义父与她嫡亲哥哥做主,虽是住在我们家,却不是我们能做得主的。”
顺天府妇的寿宴通常在中午,而男子寿宴则在晚上,这是为了让妇人们吃完寿宴早些回府。
众人说着话,秋芹来禀:“大太太,姑苏柳二\奶奶来给老太太贺寿。”
去年也来过,九月铁氏寿辰来了,十月老太爷的寿辰也来了。临走的时候,苏氏还给预备了不少干货、海货带上,其间不乏绸缎衣料。
旁边立有熟知内情的郑大\奶奶道:“是洛城萧文化的嫡长孙女,唤作萧依。往年来时,世家太太们都是瞧过的,来时没甚东西,走时大包小包地带上不少东西。”
太太们立时脑补:这敢情是来打秋风的。
与洛家没有半点关系,出阁的时候,洛家当成庶长女给嫁出门去,没有个回馈、孝敬,还好意思拿人家的东西。
白眼狼!
萧依带着个六岁孩子进来,远远就见聚华厅周围热闹不凡。
她步步行来,现府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径直往聚华厅而去,铁彩衣姐妹三个却拦在门口。
铁家五姑娘铁彩屏问道:“这位是萧姑奶奶吧,前儿我姑祖母府里开了祠堂,已经将你与萧怀青从族谱除名了,你们原就不是洛家人,早该认祖归宗了。”
萧依含着浅笑,“我到底是在洛府长大的,洛家养我一场,洛家长辈宛如我亲生长辈一样。”
铁彩凤挑了挑眉,“对我姑祖母真有孝心,你体面的寿礼呢?去年你来贺寿,送了一只粉色的寿桃,离开的时候,得了六匹绸缎、又有一大箱子的干货、饯果,就连茶叶、点心都没少拿,哪样拿出来不比你的寿桃值钱。”
“看几位铁家表妹说得,这千里送鸿毛礼轻人意重。”
铁彩屏、铁彩凤、铁彩衣三姐妹,私下里斗得不成,都是争强好胜的,可在外人面前,那是一致对外,三姐妹昨儿夜里就想好了要给萧依来个下马威,着实铁彩衣听铁建树说,说萧修真不是个东西,得了人的好,还嫌人家对他不是最好的,洛家又不欠他,凭什么要捧着他。
铁彩屏从路边摘了片茶叶,“我以为这叶儿比花好看,今儿就送萧姑奶奶,你此次带上一片叶儿回姑苏就成,可别再拿我姑祖母家的东西。”
“她装什么装?去年姑祖父大寿,苏伯娘想着九月才给了东西,不给她预备,她居然不走,住了五天,直到拿到了东西才离开。既然千里送鸿毛礼轻人意重,回去的时候可别再拿洛家的东西。我们就送朵花儿、鸟毛什么滴,反正心意重要。”
萧依翘望四下,没想此次归来,情况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刚开始嫁到柳家,她不愿回来,因为她知道这不是正经娘家,可后来回来现每次都能得不少东西,连她自己都喜欢上回来一趟,久而久之,就将拿东西当成了理所当然,甚至在私心里还真拿自己当洛家姑娘。
洛倩起身,唤了声“萧姐姐”,笑着道:“表妹们玩笑也开过了,今儿你们可是主人,不得当成客人,快帮三妹妹招呼姑娘们去,再让我现你们三个偷懒,回头可不许入酒宴吃寿酒。”
铁家三姐妹说笑一阵,各自散去。
铁彩屏直骂:“装模作样,最讨厌了!”
铁彩凤直接瞪眼睛。
洛倩领着萧依,与众人介绍道:“这是早前在我们洛府长大的萧依姑娘,而今认祖归宗了。”
“洛大姑奶奶坐着说话罢,你若站着,我们几个都不舒坦了。”
也没人正经搭理萧依。
着实众人都是会看脸色的,想着铁家三姑娘出面斥责,许是有原由。
萧家人走得突然,要不是邸报传来,恐怕没人知道洛家养大了罪臣、忠良之后的事。
好竹出歹笋!
用在萧修身上,这就是真理。
往年来时,萧依还能与顺天府三五位说得上话的奶奶们聊一会儿,今儿来时,除了洛倩搭上一两句话,其他人也懒得理会她,她自是讨了个没趣。
萧依在人群里搜索了一遍,“怎没瞧见杨玉莲?”
郑小妹接过话道:“萧家领旨回洛城。杨玉莲来府里找过翁爹,翁爹说萧家人要认祖归宗,已经算不得洛府的人,他不好过问萧家之事,后来就没再上门了,不晓得去了何处。”
算算时日,杨玉莲已经走了几日,已经在半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