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倒觉得,最好没人来寻,这样他家就可以一直养着她,他便可以与她一起长大,想到这里,他咧嘴直笑。
“长庚,时辰不走了,回屋歇下罢,明儿要给你姥姥贺寿,这可耽搁不得。”
“娘,我知道了。”
少年久久的凝视着睡沉的她。
她头烫厉害时,嘴里说着:“我要守护家人!”还唤着“祖父祖母”也会用低得谁也听不清的声音说着什么。母亲说,她是病得太厉害了,许是在做恶梦。
兄妹二人退出房间。
妇人叮嘱婆子道:“夜里警醒些,将她服侍好了。”
“是,大/奶奶。”
妇人点了一下头,这才离开房间。
洛俪终于好受了,身子如沐在春日阳光之中,不再难受,嗓子也不再如火烤一般的疼痛,浑身有些酸疼。
迷迷糊糊间,一股暖流从嘴里进入,带着久违的饭香、肉香,她贪婪地吞食中,嘴里喊着:“还要吃!我要吃。”
婆子笑了,“姑娘慢些吃,锅里还有。”
她迷迷糊糊地应着“哦”。
婆子直喂了两碗,再不敢多喂,双拧了帕子给她擦脸,看她睡熟了,这才回值夜的耳房小榻歇下。
黎明,传来了雄鸡报晓的声音,洛俪本能地睁开双眼,落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摆设、陌生的屋子,甚至陌生的气息。她突地坐起身,审视着周围:这是一间内室,西窗下是一张桌案,案上摆着一只花瓶,瓶里插着黄紫相间的秋菊,一侧又摆了盆长得极好的君子兰;屋子正中是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一大盘水果,有苹果、香蕉、橘子,水果盘周围环绕着两样饯果,三样点心,桌上还搁了一壶茶水,一侧的盘子上倒摆着几只汝瓷茶盏。东边有三幅屏风,屏风微成了一个小房,大户人家会在屏风里放浴桶或恭桶。
洛俪掀开被褥,床前有脚踏,脚踏上摆着一双式样精致的绣花鞋,她穿上绣鞋,低头时,现自己穿了一件银白色的中衫,她信步而走,在北墙处摆了一张妆台,上面有菱花铜镜,一侧放着妆盒,启开妆盒,她的饰正整齐地躺在里面,再仰头时,她落水那日的衣衫也搭在一边的木架上。
她挥动着双臂,当是活动筋骨,心头又暗想:人心隔肚皮,谨慎小心些的好,先不要暴露身份,万一遇上坏人,也能应对三分。
洛俪回到床上,不能运剑法,她可以用铁氏教的内功心法打座练功,这一练,她立时现自己体内有着浑厚的真气,不由得微蹙眉头:她只得一点点,早前是丝丝缕缕的,可现在瞧着却有很多,这是几时有的?是了,她在船上练剑时,就觉得自己连练几遍都不会流汗,也不会有疲惫感,难道是那时就有了内力。
莫非,是上官蓉给她的?
不像!
她觉得如果见到上官蓉一定要细细地问一问。
洛俪练了一个时辰,听到耳房婆子起床的声音,立时重新躺回。
婆子进了内室,打起帘子瞧了一眼,伸手轻抚,“大好了!”
她一缩手,洛俪的上翘且长的睫羽就似夏蝉的羽翼一般,扑闪了两下,露出两颗黑曜石般的明眸来,婆子怔怔地盯着。
“婆婆,这是哪儿?”
婆子回过神,方知她是与自己说话,“姑娘,这是奉天府玉家。”
“奉天府玉家?”她重复着,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奉天府曾是大赵一统天下前的“赵都”,再往前推,名唤“济宁”,也就是说,这里已经进鲁省地界。“婆婆,我怎会在这里?”
“姑娘,是我家大/奶奶从运河救起了姑娘,你救上来后一直昏睡着,身子滚得跟个火盆似的,是我们家大/奶奶和老奴给你降温,还请了奉天府最好的郎中给你瞧病……”
“是玉家大/奶奶救的我?”
洛俪的语调有三分顺天府口音,又有七分皇城口音,婆子现在已经拿定主意,听这姑娘柔软悦耳的声音,指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只不晓得是如何落水。
“不是玉家大/奶奶,我们大/奶奶是玉家的姑太太,我们大/奶奶带着少爷/姑娘从皇城回娘家给玉老太太贺五十大寿,刚进奉天府运河,现河面上漂着一个人,令人救上来一瞧,正是姑娘。”
洛俪心下一盘算,玉家姑太太嫁在皇城,她前世时好像有些印象,电光火石间,猛地忆起,承恩候窦国舅的嫡长子窦三思之妻正是奉天府名门玉家的姑娘。这可真有意思,洛子的孙女被窦家的儿媳所救。前世时,洛家的男丁可是被池宪所害,而池宪幕后的主子就是窦国舅父子。
这是不是很讥讽?
如果可以,她恨不能立马离开。
可她不能。
洛俪拿定主意,决不能让他们知道真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