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廉是故意把她唤到书房,也是故意当着姜权的面问那些话。
有了故意,就会有用意。
姜权昨日见她时,明显脸上有喜色,可见并非真的生气,也许连伯父都不曾生气。
伯父看似生气,罚她在书房练字读书,可她怎么觉得,洛廉好像在利用她来指点姜权。
“我明白了。昨日伯父是故意为之,伯父早就怀疑孟知府,可一直找不到更好的藉口让姜世叔出手,而昨日我的那番话让姜世叔动了杀机。”
身为江南大都督,怎会让人觊觎江南这块肥肉,姜权这些年在江南坐得很稳,他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危及江南的安宁,无论是他手中的权利,还是别的原因。
姜权是洛子的学生,他想做一番事是真,但同时也有上位当权者对权势的掌控欲,在他想明白孟知府可能带来的威胁与危险后,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洛俪联想到夜公瑾、黑衣神秘人等如此种种,突地勾唇笑道:“伯父,你藏得可真够深。”
洛廉的眸子里掠过一道异色,那是一道犀厉的杀气,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如果她不是洛家的孙女,洛廉定会除之。
这丫头到底现他什么秘密?
她为什么会说“藏得可真深”几人字。
洛廉的心微微颤了一下。
洛俪扬起下颌,“祖父若要训我,你先训伯父昨日之事,分明是我被他当了刀使。”
洛瑞原本气恼,这会子却是半点脾气都没有,除了意外还是意外,扭头望着洛廉。
洛廉哈哈大笑,笑声朗朗,回荡空中,却是道不出的痛快淋漓,突地语调一沉,道:“孟知府乃是窦国舅的得意门生,听闻二十多年前,孟知府原是寒门学子,得窦国舅接济才能入京赴考。在那时候,窦国舅便收了孟知府为弟子,看似师生,却情同父子。而孟知府更是将窦国舅视若再生父母,这样的人来到江南,怎会是单纯的捞一笔银钱就离开?
孟知府与窦国舅的真实关系,伯父不能直接告诉姜权。若道破实情,以姜权的性子,定会怀疑连他都查不到的实情,我是如何知晓的。伯父也不容易啊,近来现,孟知府私里下在彻查江南官员,想从中寻出保皇派的人,还真被他查出些端倪,如果他拿这事做文章,再暗里找到证据,江南的安宁必然打破。”
他很着急,可没有借口,也无法直接告诉姜权真相。
但他不能出手对孟知府下手,一旦姜权现孟知府出事,肯定会去查原因,所以,这下手的人只能是姜权。
姜权是江南大都督,他弄出了人命,他自会遮掩,这比洛廉做起来更省事。
“昨日,姜权入府找我下棋,你正好又在后花园说了那些话,就正好借来用用。我也没想姜权会信了你的话,只是想试试,没想效果不错。”
这丫头就是人精,从一点而窥全局,而且很有政治敏锐性。
为什么就是个姑娘呢,如果是男儿,不愁洛家不安稳,不昌隆。
洛廉承认自己利用了洛俪,他不是急得没办法了,生怕再这样下去,孟知府知道的越来越多,对于江南官场的事,他虽是琼林书院的山长,可实际上,哪些人是真正的清流,哪些人是伪清流实保皇,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人也着着实实在做一些事,也是干臣,这也是他想保住他们的原因。
江南不能乱,江南官场也不能被窦国舅插手。
洛俪肃然道:“我可以为守护洛家而死,但我不愿受到家人的背叛与算计。”
前世是她累及了洛家,今生她誓要守护家人的平安。
这话很辛酸,却是她真真切切的实话。
明明是个孩子,话里却带着无尽的悲怆。
洛瑞心头一震,她怎会说出令人心痛的话来,“我洛家任何时候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家人。”
洛俪凄然而笑,她信这话,可万不得已时,却终是会做出不同的抉择,“祖父、伯父,如果有朝一日我不能为洛家所容,告诉我不能再活下去的原由,赐我一盏毒酒让我赴死。未来的路那么长,我也许会被人利用、算计,在谋划之中难免失手伤害洛家,但你们要相信,我不会害洛家,你们是我一直想要守护的人,这也是我愿意用心学习的原因,我想变得强大到能守护洛家的平安。”
先前从洛廉眼里掠过的杀意,让她心里害怕。
与其被至亲痛下杀手,不如她自己求死。
她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洛家不应该有手足相残之事,真到那一日,我宁可自己求死,也不愿家人的手上沾上亲人的血。”
洛瑞的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好好的孩子,怎会说出这样的话,说得犀厉,让人心疼,不,他的孙女不会讲这样的话。
而她,说过之后,就像什么事也没生,但眼里的辛酸却逃不过洛瑞的眼睛。
她将自己昨日练的字画,一张又一张地铺展在书案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字,她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但她会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