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公见她那样,却冷声道:“难道你没听说过冥婚?睿儿他还不曾成亲,怎能就让他这样孤零零的去了,到了那边也没个人伺候他,孤坟凄凉,睿儿他生前瞧上了你,死前还对你求而不得,既如此,老夫便帮他了结此愿,这就带你去和睿儿拜堂成亲,并骨合埋。”
顾卿晚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一股冷风吹过,她觉得冷到了骨缝里,周围也阴气森森的。
她面色苍白,欲哭无泪,欲逃无望,惊惧荒谬到了极点,倒生出几分好笑来。
自从她到了这鬼地方,果然是霉运交加,什么见鬼的霉事都能碰上!
不待她反应,吴国公却道:“行了,快走吧,别错过了拜堂的吉时!也别让睿儿久等!”
他说着转身往前而去,那个方才扛着她的气质阴冷的男人上前一步,目光冷漠的逼视着顾卿晚,顾卿晚觉得自己再不迈步乖乖跟上去,只怕在男人下一秒便会动起手来。
她非常识时务的迈了步,苦笑不已。
作为现代人的沈晴是不清楚冥婚的,可本主的记忆里却有。时下讲究个孤魂野鬼之说,成年的男子,未曾成亲便过世的,父母亲人便担心其成为孤魂野鬼,且家坟中多了孤坟又说是不吉利,会影响风水和子嗣气运。
故此有能力的人家在未婚的成年男子过世后,会为其举行冥婚。
大秦的冥婚有三种,一种是娶个女人回来跟牌位拜堂,令那女人一辈子守活寡。一种是寻个同样死了的未婚女子,两人的牌位拜堂成亲,另一种便是令一个活着的女人和牌位成亲,然后送其去殉葬。
这三种冥婚,自然是最后一种最能安慰阴魂了,也是最高档次的冥婚。很显然,吴国公是想要给周睿举行最高档次的冥婚,这才没一早就杀了她的。
顾卿晚有点庆幸,又觉得如今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还不如一早无知无觉的死了呢。一时又有些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她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呆在秦御的身边,就做个暖床的算了呢。
起码有吃有喝,其实秦御的皮相是真不错,想必跟他那事儿,也没什么难以忍受的。
人就是这样,有馒头时,觉得不合口味,想要追求面包,等到连馒头都没了,就会觉得其实馒头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尤其是这会子,四周阴气森森,她一日没有吃东西,胃里饿的难受,浑身冰冷寒,脚下软底绣鞋踩着锐利的山石,疼的钻心,走的还是一条死路,顾卿晚便越想越是后悔起来。
瞧着前头的吴国公,她不觉咽了咽唾沫,开口道:“一会子我就要和周哥哥成亲了,我唤吴爷爷祖父吧?”
吴国公倒不想她会突然出声,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回头瞧了顾卿晚一眼,道:“你便是再讨好老夫也没用。”
顾卿晚却认命的点头,道:“我知道啊,所以才认命,跟着周哥哥唤您祖父的嘛,祖父,我都快死了,您能不能别让您的外孙媳妇当个饿死鬼啊?”
不管怎样,都得先填饱肚子,暖暖身子,不然万一真有机会逃跑,她都没力气。
吴国公也不知是相信了顾卿晚认命的话,还是真被她叫的心软了,倒冲那跟在顾卿晚身后的男人吩咐一声,“吴丙,给她吃的。”
那男人应命,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顾卿晚,顾卿晚忙接过,道:“能不能把你的水囊也给我?”
吴丙目光古怪的看了顾卿晚一眼,大抵觉得她这样的真是少见,接着才将水囊取下也一并给了顾卿晚。
顾卿晚打开油纸包,里头裹着两块干粮,她边走边啃。心中寄托了一些希望,倒想着也不知道秦御现她逃了,会不会追她,他那么能耐,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来。
一时又叹息起来,觉得自己真够贱的,先前没逃时,巴巴的祈祷千万要逃掉,千万别被秦御追到,如今倒霉了,倒将他当真希望,当成英雄了。
对了,没有秦御,还有娄闽宁呢,他总会找自己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在她死之前寻过来。
不过说起来,吴国公也算个牛人了,从前她倒小瞧了吴国公,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竟然能在秦御和娄闽宁的后头做黄雀。
可他这样厉害,岂会让秦御和娄闽宁轻易的追踪上来?
顾卿晚啃着干硬的馒头,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一口气啃掉两个干饼,又灌了些水,肚子里有了存粮,顾卿晚觉得有精神了些,禁不住动着心思自救,只她完全没办法,便只能先诱着吴国公多说话,道:“祖父可真是厉害,今日娄世子是螳螂,燕广王是蝉的话,祖父可就是那只黄雀了!想必这会子燕广王和镇国公世子都气的跳脚呢,不过,祖父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是顾卿晚的?祖父看在我快死的份上,能让我做个明白鬼吗?”
吴国公本来难为顾卿晚一个小姑娘,就觉得有*份,不过,因顾卿晚的原因,周睿死了,他心里是迁怒顾卿晚,厌恨她的,若是顾卿晚不听话,他不介意让她多吃点苦头,如今顾卿晚这样乖巧,嘴巴这样甜,吴国公便也不好意思再动她了,毕竟他心里认定周睿受伤,周睿身死都是义亲王府干的。
此刻被顾卿晚追问,吴国公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隐瞒的,道:“老夫都是从女婿那里得知的,至于什么黄雀,你想多了。后生可畏,老夫可算计不上那两人,不过是运道好,老夫带着人跟到大国寺碰运气,竟然凑巧便撞上了落单的你。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可见老天也怜惜我那外孙去的凄清,想要成全他,天意如此,你到了阴间,也莫要怀恨老夫,只怪你命该如此!”
顾卿晚以为吴国公是洞察了娄闽宁的计划,算计好了,全然没想到,吴国公竟然是碰巧遇上逃命的她,一时间她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大骂这玩人的老天爷。
原来真是她的霉运作祟,时运不济到她这个程度,也是难得了!
吴国公并没有说谎,今日顾卿晚之所以会落到这般田地,也确实是倒了霉运,凑巧了。
那日周江延从全丰当铺回去便令人去查顾卿晚的下落,因当日顾卿晚在大军中和秦御的事儿闹的沸沸扬扬,没有在京城传播开来,不过是因为顾卿晚离开大军,秦逸下了命令,不准将士们胡乱议论此事,再加上秦御那些天明显心情不妙,也没人敢多提此事罢了。
可大军那么多人,毕竟是人多嘴杂,没广泛传播,刻意打听顾卿晚的事儿,自然很容易便让周家人查到了。
有此,再顺藤摸瓜,周家便查到了沈清便是顾卿晚的这个事实。
周家想要从全丰当赎东西的事儿,事关重大,并不放心全权由萧南江负责,生怕再让萧南江来取顾卿晚的断臂会让萧南江猜测到什么。
再加上,从秦御手中夺人有点麻烦,周家也怕萧南江不是对手,故此便用冥婚的借口,将事情托付给了吴国公。
吴国公本来就因痛失外孙而伤心,又因为义亲王府奈何不得而郁结在心,听周江延说,趁着周睿没下葬给其结冥婚,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又听周江延哭了一场,说什么周睿即便是死了,媳妇也不能随寻,一步步说出了顾卿晚来,吴国公当即就表示一定想法子弄出顾卿晚来。
他是昨日夜里才和周江延敲定此事的,心中还没个章程,谁知道今日一早便得知秦御匆匆离开王府前往大国寺的消息,他带着人追了过来,凑巧就撞上了娄闽宁的人带着顾卿晚离开。
吴国公在义亲王府将沈清那张脸记得死死的,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当即便抢了人。
而那边萧南江却是听了周清秋的话,瞒着周鼎兴和周江延行的事,这也使得,秦御和娄闽宁便是再急智,也想不到,周家竟然前后派了两拨人!
所以,到现在也还一筹莫展,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劫掠的顾卿晚。
霉运当头的顾卿晚欲哭无泪的跟着吴国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趁着吴国公说话,动了点小动作,将从衣袖口抽出的丝线丢在了脚下。
谁知下一刻身后便传来吴丙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顾卿晚回头,就见吴丙准确的从地上挑起一根丝线来,眯着眼眸看着顾卿晚。
前头吴国公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道:“顾家丫头,你是个聪明人,别做糊涂事。不然,老夫就只能让吴丙重新敲晕你,等拜堂时再用水泼醒了!”
顾卿晚忙摆手,道:“误会!误会,袖子是不小心被挂坏的啊……”
吴国公冷笑了一声,并没多听她解释,转身再度迈步。顾卿晚心中长叹一声,腹诽不已。
他娘的啊,狗眼睛晚上也没这么明亮吧,一根丝线落在地上都能看见!想留点线索都不行!
操蛋!
她无计可施,没精打采的跟着走。心里想着,吴国公应该是要将她带到周家的坟地和周睿拜堂的吧,也不知道周家的祖坟在什么荒山野岭上。
秦御和娄闽宁大概再聪明,也想不到吴国公竟然这么丧心病狂吧,难道这回真的要完玩了?
泥煤的啊,死了还得和周睿那个混账东西成父亲,难道就因为她不愿给秦御当小妾,老天爷就给她来个给恶心的吗?
人家旁的穿越女主明明好运连连,一路贵人护驾,分分钟混的风生水起,风光无限,为什么她那么努力了,却一路凄惨!
顾卿晚正暗自神伤,却与此时,吴国公突然暴喝一声,“谁!?出来!”
他喝罢,那吴丙也浑身一凛,目露锐光,顾卿晚却心头一跳,果然就觉左边的草木后有动静传来。
她以为来了救兵,浑身打了鸡血般,瞪大了眼睛。
就见草木摇曳作响的动静更大,接着,两道灰影便从草木后一跃而出,扑了过来,顾卿晚没瞧清楚,就听嗖嗖两声。
吴国公和那吴丙同时抬起手臂,箭袖中有流光飞箭射出,砰砰两声闷响,待顾卿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就见不远处躺了两匹体格硕大的野狼!
原来不是来了救兵,只是两匹入夜出来觅食,还惹错了人的蠢狼。
顾卿晚心里涌起浓浓的失望,不由便怨念的盯着那两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狼。
却见其中一匹,额头中了弩箭,穿透了脑袋,分明已死透了。那另一匹狼却是腹部中了箭,不过显然也是被射中了要害部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只是一双冰冷的绿眸子却充满了恨意和凶残,仍旧死死盯视着这边。
夜里幽绿的狼眼,看上一眼便骇人不已,顾卿晚哆嗦了下,忙挪开了视线,可紧跟着她却心中微微一动。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她不能错过!
顾卿晚咬了咬牙,蓦然迈步,压着满心的惊惧冲着那匹奄奄一息的狼便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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