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晚瞧着那暗道,双眸微亮,回头冲那面具男扬了下眉,率先弯腰走了进去,那面具男略怔了一下,深深瞧了顾卿晚的背影两眼,便紧跟着也弯腰钻入,下了台阶,顾卿晚已是寻到了里头的机关,轻扭了下,石壁便合上了!
外头,义亲王的侍卫统领王春犹豫半响,想到那贼子拿走的东西至关重要,不容有失,便咬了咬牙,道:“不行!那贼子未必便躲进了殿中,若然分出兵力围着大殿,说不定等王爷过来,那贼子早就逃脱出王府了!进殿,搜!有什么后果,自有我担着!”
说罢,他便率先推开大殿的殿门,冲了进来,众侍卫便也紧跟而入。
石壁的暗道中,顾卿晚和那面具男就贴着石壁站在暗道入口处,外头的动静倒是隐隐约约都听的到,顾卿晚面色微白,双拳紧握。
她是学建筑的,对建造暗道暗格还是有些了解的,对建筑物的比例审美更是眼光毒辣而敏锐。方才进了这大殿,看向那座佛像时,她便觉得很不舒服,似乎有哪里怪怪的。
这种不舒服,一直萦绕于心。
后来又听外头侍卫们的话,说义亲王不准人接近这佛堂,怕侍卫身上有煞气,冲撞佛祖,顾卿晚便更加觉得奇怪了。
义亲王也算是武将了,从前跟着先帝打江山,死在他手中的人只怕没有上万,也能上千了。
这样一个浑身煞气的人,礼佛平静内心也许会有,但真说他信佛信到虔诚的地步,顾卿晚却是不信的。
这样的话,他不准侍卫们靠近,很可能不是因为怕什么冲撞佛祖,而是这佛堂另有蹊跷。
有此怀疑,再加上这佛像给她的不舒服之感,便让顾卿晚心思一动,觉得佛像中可能藏着暗道。她这样想着,就不难现,佛像给她不舒服之感,乃是因为佛像的底座有些不合比例的庞大。
在此指引下,找到暗道的入口和开关,对于擅长建筑设计的顾卿晚来说,便非什么难事了。
只是此刻躲在暗道中,顾卿晚却没有放下心来。外头那些侍卫明显是不知道佛堂蹊跷的,可那个什么侍卫统领就不好说了。
万一他知道这里有暗道,会不会来查看,要是真那样的话,可就瓮中捉鳖了。
还有,这些侍卫走了,这个面具男会不会再度对她动起杀心来,顾卿晚也是不确定的。
这样想,真真是步步惊险。这义亲王府其实和她八字不合吧,自打她进了这王府大门,就开始霉运罩顶。
先是被所有人误会是秦御的男宠,接着被周睿撕缠,好容易脱了身,竟然又遇到了这破事!这鬼地方,若然能够安然离开,打死她也不来第二回了。
顾卿晚心中腹诽不已,外头侍卫们却是找寻了一圈,毫无现。
“没在这里啊。”
“方才是谁说看到人进了飞云院的?”
“王统领,是属下,属下当真看到了啊,却不知道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了的,也可能是阳光太刺眼,属下看错了?”
“废物!你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那人穿着一身银白锦缎衣裳,轻功又好,身影如电,属下也不确定看到的是人影,还是佛殿宝顶反射的太阳光……也许……也许是属下看错了。”
“……”
顾卿晚贴着石壁站着,听着外头的对话,禁不住瞄了黑暗处的面具男一眼,只见他身上那身风骚无比的银白色锦缎长袍在这样暗淡的密室中竟然也闪烁着淡淡光芒,顾卿晚不觉有些啼笑皆非。
本来她还觉得这男人实在嚣张,做贼吧,还穿一身这样显眼的衣裳,原来穿这样的白衣,竟还有如此的妙用啊。
面具男似乎知道顾卿晚的心思,隔着面具淡淡瞥了她一眼,视线说不出的幽凉,顾卿晚脖子一缩,低了头。
外头似乎传来人被踢翻的声音,接着便是那王统领的声音,“蠢货!这里没有,还不快出去追!”
说着一串脚步声响起,很快外头便听不到半点响动了。
顾卿晚站着没动,生怕外头侍卫是在诈人,其实并未离开,想必那面具男也是这样想的,也没出半点声音来。
过了片刻,外头始终安安静静的,那面具男才动了,竟是沿着暗道,往台阶之下而去。
这台阶通向下头,佛像下很显然是建了一个密室的。顾卿晚只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她方才迫不得已躲了进来,此刻却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半点都不想知道这密室是干什么用的。
眼见那面具男往下走,她小心的挪步,手抬起一点点往密室的机关处蹭。
黑暗中,那面具男明明没回头,却在她的手刚刚触碰上机关时,出了一声轻笑,道:“小兄弟,你是聪明人,那边莫做蠢事。”
他的声音果然很年轻,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改变了音质的原因,有些低哑暗沉,在这漆黑密闭的空间中,回响着,余音袅袅的,令人耳根麻。
顾卿晚闻言手嗖的一下便收了回来,郁结的闭了闭眼。
很显然,这面具男是不会放她先出去的。她若是质疑出去,他便会出手,先杀了她。
顾卿晚有气无力的靠在了石壁上,前头那面具男却顿住了脚步,似轻笑了一声,道:“乖,听话点,爷便不杀你。”
他那口气就像哄小狗一样,顾卿晚是半点不信,可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听话又能如何呢?
顾卿晚叹了一口气,扶着石壁摸索着慢慢下了台阶。倒是兔兔好似从那面具男身上闻出了危险的气息来,从进了大殿后便一直缩在顾卿晚的衣袖里,此刻倒是来了兴致,跳上顾卿晚的肩头,瞪大了眼,好奇的往通道下头看。
义亲王府的花园中,此刻却已闹腾了起来。
秦御和秦逸都赫然在座,正和礼亲王,义亲王在说话,外头突然就传来了喧嚣声,义亲王的眉头拧起,冲身旁站着的王府主簿示意了下,令他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过转眼那江主簿便快步折返而回,神情显得有些难看,因花园中的事已经闹大,他倒不避讳礼亲王一家便禀道:“王爷,是周辅家的大少年周睿,在仙鹤亭不知被谁给打伤了,如今情况有些不大好,周辅已经过去了。现在好些客人都被惊动了,正往流连河边赶去。”
义亲王闻言神情一惊,一来周家乃是宰辅之家,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户,周家的颜面,义亲王还是要顾忌一二的。再来今日是义亲王府的大喜日子,若是见了血腥,更甚死了人,那都是极为晦气的。如今这么多的宾客在,义亲王府闹出事来,面子也不好看。
义亲王豁然站起身来,只是还不待他行动,就见旁边坐着的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秦御竟然也豁然起身,甚至于比他更快一步,不等他反应过来,便一言未留,宛若一道闪电冲了出去,转瞬便没了影。
义亲王惊愕了一下,本能看向了礼亲王,却见礼亲王同样面色愕然万分,见义亲王看来,他才收敛神情,哈哈一笑,道:“这小子,出去几年到底长进,知道关心人,关心事儿了。不过,他这么关心义亲王府,本王可都要吃味儿了。”
义亲王闻言唇角抽了抽,秦御关心义亲王府?他不关心着看义亲王府的热闹就不错了。
不过若真说秦御跑这么快是去看热闹,义亲王却又不信。可他素来知道他这位二哥是个护崽子的,自己的儿子就算再不好,那也不准旁人说上一句。
故此义亲王便只笑了下,道:“我去看看,皇兄少陪了。”
礼亲王摆手,义亲王才带着江主簿脚步匆匆出去了。
他们离开,礼亲王才看向秦逸,道:“那臭小子怎么回事?怎突然关心起周家大少爷来了?”
秦逸是礼亲王世子,又是此次出征的主帅,这几日忙着四处交际走动,更有许多军务结交等等政事要忙,哪里有功夫让人盯着弟弟,故此秦御的事儿,他是真不知道,见礼亲王问起来,便摇头,道:“父王,据儿子所知,阿御和周府大少爷并不曾有什么来往的,他这般大抵是有旁的什么缘故,不若儿子去看看?”
礼亲王心中也好奇的很,闻言便站起身来,道:“本王自己坐在这里吃茶有个什么趣儿,走,一起瞧瞧热闹去。”
言罢,带着秦逸也往流连湖边去了。
却说流连湖边,那周睿已经被挪动到了湖边不远处的一处亭子中,彼时亭子旁边已经围满了人,亭子中辅周鼎兴脸色铁青,正坐在一边儿的美人靠上,周睿的父亲周江延负手在亭子中不停的走动着,不时开口,问旁边义亲王世子秦钊,道:“太医怎么还没来?”
周睿躺在地上,身上裹着锦被,正被闻讯赶来的吴氏抱在怀中,吴氏哭的提泪横流,一声声叫着,“睿儿,睿儿你醒醒啊,到底是谁将你伤成了这个样子,我的睿儿啊。”
吴国公也已在亭子中,周睿是他唯一的外孙,此刻见周睿被伤的不成样子,且还晕迷不醒,他脸色铁青,浑身冷厉暴躁,冲秦钊道:“世子,我周吴两家皆是因为敬重义亲王府,这才举家前来参加明珠郡主的婚宴,可如今老夫的外孙却在义亲王府中被伤成了这幅模样,你义亲王府若是不能给老夫一个交代,老夫便抬着睿儿进宫去面见皇上!”
吴国公乃是武将,脾气略显暴躁,他十多岁就跟着先帝戎马征战,也算为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才得封国公。
他子嗣艰难,过了而立之年才得了吴氏这么一个独女,周睿作为吴氏唯一的儿子,吴国公岂能不疼爱?此刻周鼎兴还能忍得住,他却已气的浑身抖,双目赤红。
秦钊其实也很郁结,大好的日子,周睿偏出了事儿,这不是添晦气吗。此刻周吴两家闹的他下不来台,他心中还憋的慌呢。
可周睿在义亲王府受伤是事实,义亲王府到底是理亏了那么一些,没能照料好客人,故此便耐着性子,道:“吴国公稍安勿躁,现在还是周公子的伤势比较重要,至于是谁伤了周公子,本世子已经让人封锁了王府,慢慢查,总归是能查到的,伤人者绝对是跑不掉的,吴国公放心。”
他言罢便冲旁边的小厮怒斥,道:“太医怎么还不到?还不快去催催!”
吴氏跪坐在地上,抱着周睿,却道:“嫣姐儿呢,嫣姐儿说要来外院找睿儿的,睿儿他不可能自己跑到仙鹤亭中去啊!”
小厮现晕厥重伤的周睿时,仙鹤亭便只有周睿一人,他们将周睿给救上了岸,却是一问三不知,也不知道周睿是从哪里坐船上的亭子,更不知道周睿是被谁人给害了。
“到底是谁送的周公子上仙鹤亭的?难道就没有人知道吗?”秦钊沉喝一声。
这会子功夫,沿湖的下人差不多都聚集了过来,秦钊言罢,当即便有几个小厮战战兢兢的跪行了出来,道:“回世子爷的话,周公子是奴婢几个送上仙鹤亭的,当时还有吴国公府的大小姐和大理寺少卿府的冯三小姐,还有太常寺丞府的吴二爷一起。两位少爷和两位小姐上了亭子便打奴婢们划船离开了,之后奴婢们并没有得到仙鹤亭的召唤,所以也不知其他三位少爷小姐哪里去了,更不曾知道是谁伤了周大少爷。”
秦钊闻言蹙眉,正准备再问,却见人群后,冯意欣和吴紫嫣率先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后头吴崇军跟着。
吴氏见吴紫嫣进来,豁然起身,竟然上前两步一巴掌就扇在了吴紫嫣的脸上,面色阴戾的道:“你死哪儿去了,你大表哥被人打的生死不知,你这死丫头倒是四处快活!”
吴紫嫣和吴崇军三人乘坐画舫上了岸,因怕耽搁了周睿收拾沈清,故此三人专门盯着那画舫上的几个小厮,不准他们去向秦御和义亲王府的主子报信。
湖这边周睿被抬上岸,他们竟然都还不知道,是消息传了过去,这才知道周睿出了事,急匆匆赶过来的。
吴紫嫣没想到吴氏竟会当众打她,被打的懵了一下,跌坐在地,接着忙爬了起来,哭着道:“姑母,不关嫣儿的事儿啊,大表哥都是被沈清那个庶民给害的!一定是沈清将大表哥打成这个样子的啊!”
周围围观之人,瞧见吴氏的举动,却不免各有神情。
大家都知道吴氏是吴国公的独女,可她毕竟已经出嫁了,这样刁蛮,上来不问缘由便对过继的侄女动手,实在是太没教养,也太刻薄了。由此也可见,吴国公对嗣子的态度并不宽和。
国公府的家风也不定刻薄的很,不少人看向吴氏的目光便有些玩味不屑。
吴氏是吴国公的爱女,养的刁钻蛮横,当场她非要嫁进周家来,周鼎兴彼时还没入阁,对吴氏的家世满意,当即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此刻见吴氏当众出丑,他脸色难免有些难看,又看地上躺着的周睿,再想家中病床上的周清秋,便觉得当真是娶妻要娶贤,不然对子嗣影响太大,周睿和周清秋的性子都不够沉稳,明显就是受了吴氏的影响。
周鼎兴沉咳了一声,吴氏闻声,感受到公爹的目光有些不善,脸色微变,可她的儿子和女儿都被一个庶民所伤,此刻她也顾不上害怕周鼎兴了,根本忍不住脾气,尖声道:“什么?!又是沈清!那沈清人呢!?”
“竟然是他?”
“沈清是谁?”
“就是今日燕广王殿下带来的那个少年郎啊,昨日仙岳楼的事情你没听说?”
“原来是他啊,好大的胆子,昨日在仙岳楼,燕广王袒护于他,今日那沈清可是闯了大祸了,想必便是燕广王也不会为他而和吴国公府,周辅府结仇。”
“那可未必,你是没看到那沈清的模样,那可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少年,燕广王又是个最护短的,今儿可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