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说实话,这西海还真大。
我与师父入得海底龙宫,一路直抵宫门口。宫门口有两只皱巴巴的老乌龟在那里守着,见了我与师父笑得那是一团和气。
乌龟还是老点好,一言一行都十分得当圆润。
进了宫门,路上仙客来往好不热闹。只是见我与师父走在其中,他们皆若有若无地往我们这边瞟。
师父容貌生得清俊柔美,能惹来这么多不明意味的目光那是情有可原的。只是我师父又不是猴子,为何要给他们看,真真是便宜这帮男女神仙了。
正待我郁卒之际,师父却忽然低了低头,与我轻声道:“弦儿不曾与为师参与过如此隆重的寿会,难怪很多仙家都不识得弦儿。如今这么多双眼睛只顾往弦儿身上瞟,弦儿怕是觉得很不习惯罢。”
……师父的意思是,他们竟是在看我?!我纳闷道:“他们不是在看师父么。”
师父莞尔一笑,道:“大抵他们是诧异为师身边何时多了一个女子罢。三界还不曾知晓为师有一位小徒弟。”
我老脸如火中烧。瞧师父说的,这让我如何好意思。
谈吐间,我与师父踏上了长长的回廊。
不得不说,这西海龙宫是一座颇为气派的水晶宫,晶莹剔透闪闪亮的。而我们这脚下的回廊,却被铺上一层绿油油柔软的海藻。看起来十分显眼。
然我与师父走了没多长距离忽然被人阻了去路。我抬头一看,十分扎眼。
司医神君尧司一身白衣垂地英挺颀长正稳当当地站在我面前。他半垂着细长的狐狸眼安静地看着我,薄唇微微抿起来。
些许时日不见他似憔悴了许多,下巴越清瘦起来,眼里全是沉甸甸的不明意味的东西。我看着他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心里道不出的压抑。
师父脸色亦跟着沉了下来,忽然拉起我的手腕带着我走,还道:“弦儿,走罢。”
我跟着师父走。
然将将错过尧司之际,他却倏地拽住了我的胳膊。一时我卡在两人中间,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二)
尧司轻声道:“弥浅,不要跟他走。”
师父握着我手腕的手紧了紧。
我沉默了半晌,强行忍下心头那股酸涩,抬起头眯眼笑道:“神君也来为龙王贺寿,真巧。”
我想得很通透,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就算我真的错过了什么误会了什么,我与他亦不可能再回得去。况且那只蛇蝎蝴蝶那般执着,怕是还盼着他回头罢。
“弥浅……”
我打断他,问:“哦对了,瑶画仙子的伤势如何了。”我向四周望了望,没见个把人影,又道,“她今日没与你一道来么。”
尧司一怔,神色伤然道:“她什么都告诉我了,我什么都知晓了。那时是我错信了瑶画而误会了你,是我不该;如今你可还是在气我?”
我老实道:“没气。”年少是我自己不知量力,如何能怨别人。
尧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如他人一般清清然的笑来,又道:“那弥浅现在就随我回去药神殿罢。”
我挣了挣手臂,道:“我为何要跟你回去。”
他半眯着双目定定地看着我,道:“当年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我会好好弥补你。我说过,只要你活着我什么皆可不要,什么三世姻缘仙妻美眷我皆不要。我只要与你生生厮守,不管你是以前的弥浅还是现在的倚弦,我都要与你生生厮守。”
还未等我说话,师父忽然寒起一张脸,一把大力地拽过我,与尧司道:“你太缠人了。本君的徒弟你问都未曾过问一声便想带走,你以为本君会答应么。”
尧司脸色亦跟着暗沉了下来,看着师父道:“她是我药神殿的人。”
师父衣袍丝竟缓缓浮动了起来,周身流出凛冽的仙气,沉声道:“司医神君你非得逼得本君在此处与你动手不成。”
尧司硬声回道:“今日我一定要带走弥浅。”
我吓得不轻。师父他是真生气了,尧司也很浮躁。两人皆未问一声我的意见竟作势要掐了起来。
我忙拉住师父,道:“师父莫急,且先听听徒儿如何说罢!”
今日索性将所有话都一次说个清楚明白。
(三)
我看着尧司,干脆利落道:“我不会跟你回去了。如今我已是昆仑山司战神君座下第十二位弟子倚弦,早已不是当年药神殿的弥浅。所以我不是神君药神殿的人。”
尧司脸色白了白。
我又道:“当年遇上你我很庆幸,将真心托付于你就算后来你背弃我要与她人成婚,直到现在我亦是没有后悔过。只是你与瑶画有着三世姻缘成过仙婚,泠染又在你的仙婚上死过一回,我们便再也回不去了。时隔七万年我倚弦就是再蠢再笨亦是长了一些记性,拿得起放得下,有舍有得方为舍得。”
尧司慌乱阻止我道:“不要说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为何不说,我要一字一句明明白白地说。
遂我继续道:“当年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罢,我在昆仑山上过得很滋润很美好,你且莫要再执着。瑶画仙子与你有缘,你便回一回头,就能看得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