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虚白看着妻子将帕子递过去,撇开头时亦红了眼眶,再也说不出来让裴家父女继续留在帝都的话。
他举手遮额,合目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既然如此,那姐姐还有什么话,请一并吩咐了吧!”
“也没有什么了。”裴幼蕊勉强笑了笑,“爹的意思是,我上头几个哥哥,资质都是平平,将来未必能有入朝为官的机会。但帝都的宅子,是我祖父那会传下来的,总不好卖掉。所以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往后还请你们帮忙照看下。”
至于其他产业,“帝都没主人在,那些掌柜、庄头虽然都是做了多年的老人了,却也未必个个可靠。我想着不如都卖掉——总比被他们日后做假账昧掉的好!”
她有些歉然,“只是兄嫂都不在帝都,爹身边只我一个,所以走的时候,我得把得力之人全部带上,根本留不下人来弄这些。这些日子又得赶着收拾行装,思来想去,只能托付你们了!”
简虚白一一答应下来,见裴幼蕊长松口气,就待要告辞,知道她挂心裴荷,宵禁又在即,不好挽留,只得叫宋宜笑:“去库里取那两支白玉金参来!”
这是燕国公府最后两支白玉金参了,不过他们夫妇向来安康,却是裴荷更需要。
简虚白又说:“世伯吃的药,那些不常见的,姐姐列张单子给我。我趁这几天筹集一些,你们走时带上,也免得届时不方便。”
裴幼蕊对这两件都没推辞,只感激的点了点头。等白玉金参拿来后,夫妇两个一起送了她出门,目送良久,才心情沉重的回到后院。
这会也没心思吵架了,饭都顾不上用,开始商议此事如何处置:“义姐把话说到这份上,看来裴大学士是真的不能继续待在帝都了。”
“可现在已经是十月,帝都都冷了,何况幽州比帝都还要往北?”宋宜笑有点担心,“所谓胡天八月即飞雪,这天寒地冻的,义姐一介女流,裴大学士还病着,这一趟路可是难走!”
“我倒想劝他们去江南,可裴家那几位世兄都只是举人,老实说也没什么才干,所以任职的地方无不荒僻遥远,就没一处适合颐养的!”简虚白捏了捏眉心,心烦意乱道,“明日你去娘那儿,跟她好好说一说这事——能说多委屈就说多委屈!能说多可怜就说多可怜!争取把娘说到泪流满面愧疚不已!”
宋宜笑:“……”亲儿子?
“然后你跟娘说,给义姐随便哪个兄长调去江南任职,咱们才有借口请他们父女去江南颐养——虽然说他们这会离开帝都,无论去哪都是极落魄的,可这季节往南走,总比往北走好吧?”简虚白面色阴沉,“金素客向来傲气,连皇舅都敢顶撞,这种徇私之事,咱们去跟他说一准没用!如今时间又迫在眉睫,娘亲自出面,倒还有一线指望!”
宋宜笑这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郑重颔:“我一定尽力!”
“拿饭吧!”简虚白摆了摆手,唤进下人。
因着裴幼蕊的到来,两人之间原本无可避免的一战随之烟消云散,下人们长松一口气之余,都是暗暗庆幸。
不过不掐归不掐,却不代表和好。
晚上安置时,两人少不得相敬如冰一回。
但即使是这样——次日一大早,简虚白起身时,还是不忘记把妻子摇醒!
当然,他也没忘记两人还在吵架,所以确认宋宜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后,却没像之前一样对她使唤来使唤去,只阴着脸,冷冷俯瞰着她,一言不。
还没反应过来的宋宜笑与他茫然对望。
半晌,前者才醒悟过来,无声叹了口气,翻身下榻,取来官袍服侍他穿戴。
这天早上夫妇两个配合默契,却依旧不肯说话,让上来伺候的下人又一阵提心吊胆,简直想全部跪下来磕几个响头,求求他们不要再闹了!
只不过下人们的怨念,主人们压根没感觉到。
宋宜笑强打精神送走丈夫,回房倒在榻上补了大半个时辰的觉,才重新起身梳洗,命人驾车赶去晋国长公主府。
这时候是巳初,照理来说,除了病人,都应该起了。
可宋宜笑被迎进后堂后,招呼她的内侍却一脸为难的禀告:“殿下昨儿个太累了,这会还没起,还请四奶奶少待,奴婢进去说一声!”
“既然娘乏着,怎好打扰?”宋宜笑忙道,“我等着就是!”
那内侍还没说话,门口日影一闪,却是简离旷大步走入——宋宜笑自然赶紧起身,给公公请安。
“起来吧!”简离旷淡淡看了她一眼,在上落座后,方道,“不必拘礼。”
宋宜笑以为他是来找婆婆的,自己请个安也就是了,谁想简离旷待她起身后,却道:“我听说晋国跟你要一批人手,你答应了,却一直没送过来?可是有什么难处?”
——合着是来给简夷犹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