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末的时候卫长嬴就在后头独自用过了饭,只是担心前头生变,沐浴之后还是穿戴整齐钗环俱全的坐镇着。待到戌中,前头来报,说是诸客都已散去,这才松了口气,吩咐人给沈藏锋预备醒酒汤和热水。
然而这话才下去,又有使女来报:“年先生喝多了几盏,如今醉得不省人事,公子道是留年先生在前头小住一晚。”
卫长嬴迅速把今日在席上招待的使女想了一遍,娥眉就微微蹙了蹙:今儿个伺候的使女里头颇有两个秀美的,这年苼薬该不会就打起了歪主意吧?年苼薬索取使女带回去做妾也就算了,卫长嬴可不愿意他把自己这儿的使女当家妓对待,就吩咐:“酒醉之人难免身体格外沉重,我观那年先生身材又高大,使女怕是扶他不动。打两个力气大的婆子去伺候,千万莫让他磕着碰着了。”
金桐院上上下下都晓得年苼薬那点儿爱好,这会过来传话的使女听出卫长嬴的意思,抿嘴一笑,道:“是。”
又过了半晌,沈藏锋才带着满身酒气归来,他这一日,先由卫长嬴陪着去了季宅;又因为新槊送来,与顾弋然斗了一场;继而顾乃峥惹恼了端木无忧,为了避免出大事,不得不上前阻拦端木无忧;好容易劝歇了此事,又招待众人一直到此刻……虽然正值年富力强,如今不免满身疲惫,略与卫长嬴说了两句话,喝过醒酒汤,就去沐浴了。
等沐浴出来,沈藏锋难得没有调笑妻子,却是倒榻就睡,片刻后就呼吸匀净,显是睡着了。
卫长嬴知道他明儿个还要进宫去当差,替他拉过薄被盖了,又命人撤去一个冰鉴,遂也熄灯安置。
饶是如此,次日沈藏锋还是难得起晚了,被习惯了他自己起身的下人察觉到不对、好容易叫醒之后,一问时辰,道了一句“糟糕”,连早饭也顾不得用,梳洗之后匆忙出门而去。
卫长嬴平常都是丈夫起身惊醒了她也正好一起起来,今儿个沈藏锋起晚了,她也起晚了,仓促梳洗之后同样顾不上用早饭就赶到上房,仍旧是最后一个到。刘氏、端木氏手边茶水都浅了一半,显然到了有一会了。
苏夫人因为昨儿个才夸过卫长嬴,今儿也不好立刻作,但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冷着声,道:“今儿个你怎来的这样迟?”
卫长嬴小心翼翼的道:“昨日许多人来探望夫君,又在金桐院里用了晚宴才走。媳妇头一次招待夫君的客人,心下忐忑,惟恐哪里做的不好使夫君颜面无光,因而疲惫,不知不觉竟睡过了头。”又说,“媳妇知罪,请母亲责罚。”
苏夫人见她态度乖顺,沉吟了一下,便也放缓了语气,道:“昨儿个你们院子里的人到得确实很多,你头一次招待人就遇见这许多人来,也难怪会手忙脚乱。”就说,“这次就算了,下次留神些……倒不是说我不体恤你们,非要你们忙碌了一晚上还要早起来请安。只是大家之妇,行止都当不疾不徐,胸有成竹,你这样忙忙碌碌之后就受了影响,却是气度不够。”
又让她,“往后还要跟你嫂子们多学着点!”
卫长嬴忙垂手领训
,眼角瞥见刘氏与端木氏彼此交换了个眼色,似有些得意之态,心头了然:今儿个自己迟到,却是叫这两个嫂子得了把柄,不遗余力的告了一状——挑唆着苏夫人怀疑自己能力不足,除了希望因此可以缓缓交权,还能是什么?
如今苏夫人虽然没提到管家的事儿,但说了让自己跟嫂子们多学着点,至少也不会催促着刘氏和端木氏交权了。
卫长嬴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又暗悔一直跟着丈夫起身才起身,偷懒的下场就是如今大意失手,被嫂子抓到空子了——心念电转的盘算着要怎么把这一场讨回来。
苏夫人又问了昨日招待的几位客人的情形,卫长嬴赶紧收敛心神,小心翼翼的禀告了,苏夫人听过之后颔,道:“虽然忙乱,倒也还可以。”
听婆婆这样评价,卫长嬴忙道:“媳妇愚笨,头一回招呼客人,除了两位表弟,以前也没怎么见过昨儿个的客,不熟性情,仓促之下只得赶鸭子上阵,可担心不仔细得罪了人呢!中间洪州顾氏的顾公子,把使女呈上的湃过的时果推开了去,却也没说什么,媳妇好生担忧,生怕恶了夫君的客人。亏得身边姑姑提点,道是顾公子也许不爱湃过的果子?后来重新送了去,果然顾公子才用——之后才知道顾公子这两日肠胃不大好。媳妇就想着其他人也不知道是如何?然而自己在后头,也不敢去打扰了前头他们和夫君说话,如今听母亲这样说了,媳妇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