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藏机苦笑着伸手捂住他嘴:“二哥你好好说话成么?如今人这么多,咱们到屋里去说好不好?”
端木氏与沈敛实门当户对,这个嫂子过门八年,侍奉翁姑非常用心,常得长辈称赞。虽然至今膝下无子,却也生有两个嫡女,侍妾也生了一个庶女,其中嫡幼女沈舒颜还是名满帝都的神童,在沈家、在帝都,都有贤名——如今沈敛实为了一个侍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她贱妇,传了出去,端木家岂能不登门讨个说法?
再说所谓当面训子背后教妻,沈敛实此举传了出去也叫旁人议论他对妻太过无情,正经的元配,半点体面也不给……
六公子沈敛昆也使劲把哥哥往屋里推:“二哥你如今气糊涂了,先进屋去喝盏茶。也让二嫂梳洗一番,都收拾好了再说事儿。”
卫长嬴走到刘氏身旁,有点无从下手的悄悄问:“大嫂子,二嫂子……?”
“两个人都说急了,这又是何必呢?”刘氏这会也不便多说,递过一个眼神,扶着端木氏小声道,“二弟妹,咱们到后头去梳洗一下,等二弟喝了茶,再慢慢的和他说。你的为人咱们一家子都看在了眼里,怎么可能去害个小小的侍妾?咱们得问清楚了二弟,究竟是谁胡说八道的挑唆了你们夫妻、必然不能和那人罢休!”
如此两边连哄带拉的,到底把夫妇两个硬架下场去。
卫长嬴跟着两个嫂子进了无花庭的后院,却见这院子里比金桐院热闹很多,院中搭着葡萄架,架下设秋千,回廊上还扔了一只皮球,栏杆上头挂着一对画眉鸟,婉转的鸣叫着——究竟二房有了三个孩子了。
端木氏的屋子陈设与卫长嬴那边差不多,内中诸物都放得整整齐齐,纹丝不乱。想到晌午之前还没听到端木氏回
来的消息,估计着她是才回来,已经几日没住的屋子还这么整齐干净,足见端木氏平常就一直这么要求下人的,哪怕她不在也是如此,备着她随时回来使用。
卫长嬴禁不住想只看这屋中陈设就晓得,这嫂子实在是个严厉的人……
她这边因为有刘氏在,就走了神,待使女打进水来,端木氏流着泪净面,才现她一边颊上有两个红印,已经微微肿起。
卫长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一个耳光没有完全躲过所致。难怪自己进门时,看到沈藏机和沈敛昆那样下死力的拦着沈敛实,甚至无暇与自己招呼一声,原来沈敛实竟然还动了手!
这可比当众辱骂端木氏还要命,好好的女儿被打了,知道之后不上门要个说法,一族的女孩子体面何存?
当然沈家不怕端木家,问题是端木家也不是沈家能够随意怠慢的。尤其邓老夫人如今还指望着端木氏请了她族妹端木芯淼去救治、归根到底还是想请季去病亲自出手——这眼节骨上,沈敛实把端木氏打了,即使端木氏仍旧愿意去娘家请人,可她脸上这个样子,让端木芯淼怎么平心静气的出诊?
更不要说到季去病跟前说情了!
卫长嬴不禁想到,难道是沈敛实抓到了端木氏谋害绿翘腹中子嗣的证据、所以才如此失态?
不然敬茶那日看着沈敛实态度和蔼语气亲切,实在不像是动辄打骂妻子的人呀!
这时候端木氏洗了脸,看着镜中脸上痕迹,又痛哭起来,刘氏忙不迭的劝说安慰,卫长嬴也连声附和——好容易哄住了端木氏,前头下人来请,说沈敛实已经答应听完端木氏的解释再说话了。
于是妯娌两个又陪端木氏到前堂,果然沈敛实阴沉着脸,被两个弟弟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坐,脸色固然不好看,但看到端木氏进来,却只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刘氏与卫长嬴扶了端木氏在下就坐,坐下之后,端木氏兀自大颗大颗的掉着眼泪,委屈万分。刘氏这个大嫂不免说上沈敛实几句……好歹端木氏收拾了情绪,开口第一句话倒是让众人都一愣:“绿翘她自己不当心弄没了孩子,怕被责罚,故而设法弄了落胎药放在茶碗里,蓄意栽赃旁人、挑起二房后院不和!我念她到底侍奉你一场,不想罚她,只想等她出了月,就卖出去……有什么不对?”
沈敛实也愣了一下,随即冷笑着道:“你可有凭据说是绿翘自己弄没了孩子?”
卫长嬴咬了下唇,心想还真是……沈敛实认为端木氏加害了自己的子嗣,这才暴怒至此……只是不知道端木氏现在要怎么收场?她素来有贤名,没点儿证据,沈敛实是不会相信的。
就听端木氏哽咽着道:“自然是有的,要不然我为什么今儿就把这卖绿翘的话说出口?”于是一件件讲了起来,不时叫来里里外外的下人加以佐证,卫长嬴听着,只觉得严丝合缝无懈可击,心头暗自凛然。
她挑不出来这番说辞的漏洞,沈敛实沉吟良久,问了几处,端木氏迅速解释,合情合理。沈藏机与沈敛昆都暗自抹了把汗,道:“二哥你听,我们就说二嫂向来贤惠,怎么可能做出来谋害你子嗣的事情?二哥的孩子,难道不是二嫂的孩子了吗?”
沈敛实再也挑不出来不是,又被弟弟们挤兑,刘氏也帮腔,他只得带着最后一丝本能的狐疑向端木氏赔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