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殿内满满都是人,连番打击下来,她哪里还能分得出心神,去察看御赐的“滋补汤药”。这会儿被冯嬷嬷异状惊醒,目光落在那碗深褐色汤水上,赫连氏心跳骤然停滞。
不会,绝不可能。这般熟悉的色泽,淡淡弥散开来的血腥气,碗底沉淀的絮状药渣……
赫连敏敏只觉天旋地转,明明眼前还是天下间最富贵尊荣的坤宁宫,为何却阴森森可怖,令她遍体生寒。
紧紧抱着臂膀,眼眸死死盯在药碗上,皇后整个人像被剥离了魂魄。
“嬷嬷,是皇上察觉了吗?本宫觉着,殿里好冷。”
御书房中,顾长德如实回禀过差事。该他知晓的无不处置得妥妥当当。不当他知晓的,譬如那碗隐隐散着腥臭的汤药是怎么一回事,顾公公精明得很,一星半点也不打探。
建安帝满意颔,眼眸深处,厌恶极深。
那毒妇命人暗中搜罗产妇才落下的紫河车。等不及时日,便暗地买通京郊周边几个小城镇上,常被请到富足人家照看的稳婆,生生下药替人催生,迫使不足月的小儿提前落地。这般罪行不止三五之数。当中还害得一产妇血崩丧命,落地女婴先天不足,三日即夭。
如此糜烂进骨子的女人,竟还有脸在他跟前提嫡子?此生她也休想如愿。
赫连家……出了个赫连葳蕤,再有赫连敏敏,若非赫连章尚且得用,且需歇了前朝那班人妄念,早废她中宫之位。
皇后染疾,闭宫安心将养。太后甫一听闻便皱起眉头。当先不是关心她身子,最紧要,还是过问六宫大权落在谁人手上。
得知由六尚暂行其职,西太后总算觉得好过了些。没叫贵妃趁势而起,实乃幸事。看来皇帝也并非真就被那女人迷得晕头转向,不知轻重。
心头事放心,总算记起皇后有恙,她这做太后的怎么也得有个表示。
“代哀家过去探看她一二。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毛病。”西太后只觉赫连家教养出的女儿太不中用。嫡女占着中宫主位,一无所出不说,连带身子骨也弱不禁风。这样还能指望从她肚子里蹦出来嫡子?太后眸色沉了沉。
“主子,”陈嬷嬷摇了摇头,近身附耳低语,“这恐怕行不通。奉安宫那位先于咱们得了消息,派人过去却吃了闭门羹。据说是当今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皇后安心静养。”
还有这事儿?西太后顿时觉出了不对味儿。“那头是个如何反应?”
“奉安宫那位十分客气。只道帝后鹣鲽情深,再未有旁的举动。”
果然是个奸猾的。这般都能被她说成是帝后和睦,殷氏能在皇贵妃位置上一待便是大半辈子,稳稳压她一头,不是没有道理。见风使舵的本事,那女人实在了得。
膝下无子,只两位公主都已出嫁。如今她也只盼着安稳度日,凡事看得极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