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中,玉珩已经待了三日,在这里人人都唤他为皇上,这里人人都敬他尊他,这里他名正言顺的坐着万人之上的帝位,受群臣的朝拜。
但,在这儿没有季云流,没有那轻轻软软唤自己为七爷,没有那伶俐多变通透善解他意的季云流。
痴痴念了这么多年的皇位,一身权势,七皇子竟连点点的喜悦之情都没有。
清晨的风吹起观月台柱旁的纱帐,延福看着年轻的皇帝不顾皇家体面,扑靠在朱红石柱上,不仅上前开口:“皇上,该早朝了……”
从观月台上往下望,不远处御花园内满园的百花红绿相间、争相开放,抬眼再看前头的皇城外,屋舍俨然、道路整齐。
整个京城,似乎都在脚底下。
“延福,”玉珩望着前头淡声开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儿,是不是全是朕的?”
延福跪地道:“回皇上,皇上乃万圣之君,这皇城内外无论什么,自然全是皇下的。”
“万圣之君,那曾是遥不可及的玫宝……”玉珩咀嚼着这话,手指颤抖的不能张开,他坚强了数日的不急不躁、不慌不恐在这一刻全数塌陷了。
玉珩以手靠壁,身体沿着石柱滑下去,捧上头,终是无声的啜泣起来,“没有季云流,我要这个王圣之君做什么?”
楼台百尺、江山万里,若无季云流同他一道去共赏,这些东西,是谁的又有何关系……
所有跪地的宫人全都诧异的看着蹲在红柱旁的大昭皇帝,抱着头,泫然泣下,哭得跟三岁的儿童一样肝肠寸断。
“你都已经是皇帝了还哭什么?在这儿我能让你百岁无忧,这儿多好,留恋外头作甚么呢?”
有声音传来,玉珩抬起头,眼光朦胧间,前头不知何时起了雾,雾气腾腾飘荡,眼前一片模糊,竟是看不清眼前的情景。
“你是何人?”他猛然站起,这些日子他伤了心神,食不下咽,气力不足的他轻晃了一下身体,只好以手撑柱,“赶紧放本王出这鬼地方!”
那声音嘻嘻又道:“你不是王爷啦,你是皇帝呀,你忘记了?”
玉珩忍无可忍:“混账东西,身为灵物竟然弄虚作假,天道必定不会饶恕你!”
“我才没有弄虚作假!”那声音道,“你本来就该过如此生活,你口中的季云流本就该死在紫宵观,那什么的季云薇与君子念过的也是本该的生活,只是不知道为何,替你们过原本的生活,你们却都不喜欢而已……”
玉珩目光惶惶的注视着前头团团白雾,不禁退后一步。
本该过如此生活?
“你们都说人生本就是黄粱一梦,这儿有你梦寐以求的皇位,你想季云流又如何?只不过是伤心几日而已,日子就算难一些也总会熬过去的……”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你就算出去了,到时成了外头的皇帝,立了季云流为皇后,那么其他的后宫佳丽呢?到时那么多美人,你会一心一意待那季云流多久?十年,二十年?还不如现下起就不要再想起她啦。”
玉珩愣愣站在观月台上,倏然再后退了几步:“莫要再胡言乱语!”他倘若在这里一世都出不去,他倘若就这般把季云流给忘却了,那……该怎么办?
她在木桶中的含药倾身而喂,她在西祠巷子中翩然如蝶般的做法,她在榻上媚眼如丝的与自己拥吻……如此种种,会全数被时光消耗殆尽,随风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