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黑夜漆黑无边,风沙呼啸而过的声音与卷起飞沙走石打在营帐上的声音都令人分别外的惊悚,但营地的篝火和歌舞却刚刚才开始,锣鼓声和西域、突厥少数民族特有的风情在这黄沙飞舞的深夜,月朗星稀之下展露得一览无遗。慕容娇娇坐在营帐内烤着火,耳边听着从风中传来的阵阵银铃声和西域人的高声喝彩,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突厥领带来的二十个美人此刻正围着篝火在跳舞。
慕容娇娇蹲坐在柔软的寒羊皮草上,素手下意识的触摸着被自己藏在鹿皮靴子里的匕,静静的等着时机。大帐外,几个轻盈的脚步声缓缓的走来,慕容娇娇没有抬头,因为她知道肯定是老妪和新调来伺候她的少女。果不其然,她们三人掀帐而进,手中都端着热腾腾的饭菜。
就如孤独宸绝今天所说的那样,今天晚上的饭菜的确比较丰盛,这应该算的上是自己在这里的最后一餐了吧。
慕容娇娇看着那些人端下盘子,十分谨慎的摆好碗筷,随后,那名老妪便上前来搀扶她到矮几前面用饭。慕容娇娇也不客气,拿起筷子端起碗便吃起来,只是这些饭菜虽然美味但嚼在口中却形同嚼蜡,她的心一直都吊悬着,若非不是要补充体力,她真的没有心思吃饭。
用完饭菜,老妪命人端来的清水为她梳洗,并且今夜显得格外的小心,先净了脸,又净了手和擦拭身子,想来,她们也都明白,今天晚上孤独宸绝是会留在营帐里过夜的,所以就如同在大周国皇宫里的妃子侍寝一般,但是,这里毕竟是大漠,条件简陋。
擦洗完,老妪和两名少女就服侍她上了床榻。慕容娇娇依靠在暖和的被褥中,但是一双凌厉狡黠的眸子却没有一丝睡意,她警惕的侧耳听着外面的所有动静,在等她自己盘算着的,可能会出现的时机。
慕容娇娇知道身陷囹圄的滋味,但是却不知道这种感觉竟然这般的绝望,这也让她第一次明白了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因为现在的她,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那个狂放不羁,粗犷淫邪的突厥领身上了,她赌他一定会为了自己的面子与孤独宸绝争抢她,并且不择手段。
大帐内,老妪收拾完东西后便退出了大帐,而那两名少女则依旧守在里面,她们的年纪比之前的稍大一些,似乎也稳重许多,不过,在老妪不在之时,仍然充满的好奇的朝大帐内张望着,然后小声窃窃私语,不过大多也都在议论今天晚上孤独宸绝要宠幸她的事。
“领从来都不近女色的,没想到这个中原女子这么有福气,我在后备队里就听到了士兵们的欢呼声,看来,她就要成为领的女人了,我们以后可要更小心看守了”一名年纪较为长一些,看起来有些二十来岁的少女轻轻的说道。不过西域的女子向来早熟,她应该只有十五六岁吧。
而另一个少女则是瞥了瞥垂落的芙蓉帐,憋了憋嘴巴,即便知道慕容娇娇听不见,却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可是你看她那么小,而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住呢,再说,领是我们西域的族统,身世显赫,就算宠幸了她,她也只能是个侍妾,只怕夫人知道了,还不接受她呢。”
“是啊,她真可怜……”另外一名少女竟对慕容娇娇起了怜悯,因为在西域部落,中原女子是受歧视的,虽然有不少家世显赫的人为了炫耀而买中原女子为侍妾,但是她们的地位却仍然十分的低,就算有幸能够得到丈夫的宠爱,生下孩子,也不可能像中原一样拥有母凭子贵的风俗,她们只会带累自己的孩子一同被人瞧不起,甚至,在西域不成文的规定之中,这些中原女子生下的孩子长大了也只能成为仆人,如狗一般生存着。
慕容娇娇望着帐顶,红唇不禁勾起了一抹自嘲的冷笑,突然想要感慨命运的无常。她在大周国是凌驾万人之上的皇太后,就连当今的储君都是自己的‘儿子’,天下万民无不对她虔诚叩拜,匍匐脚下。但是短短三天,她就变成了一个西域领手中的俘虏,不仅要成为低下的奴隶,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原来天与地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前一刻还荣光万丈,下一刻却就跌入深渊。而远在行宫的月儿和锦瑟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她们慌乱之时,又是否会向皇宫传递她失踪的消息,如果有,她更难以猜测南宫辰轩会如何看待她的突然消失。
南宫辰轩是一个多疑多思的人,从小受人欺凌养成了他对所有人都不信任而暴虐的性子,而这一次,她消失的这般不着痕迹,月儿肯定也会搜寻山谷,若没有现她的失足落崖的痕迹的话,也许,生性多疑的南宫辰轩会以为她是自己离开的吧。
想到这里,慕容娇娇的目光微微暗沉了下去,不由得闭上双眼叹息了一声,但,她刚想按捺下那混乱的思绪,休息片刻时,灵敏的耳力突然听到了大帐外响起了异动。慕容娇娇蓦地睁开了双眼,侧耳听着篝火处的响动,哪里仍然载歌载舞,不曾停歇,那么这里的声音……
慕容娇娇目光陡然暗沉,唇角凝起了得逞的冷意,看来,突厥领已经开始行动了,于是她立刻佯装睡熟的闭上双眼。
不多时,大帐外传来几声沉闷的声音,应该是那些人打昏了守卫,但那两个值守的少女却没有丝毫察觉,她们依旧在议论着孤独宸绝会宠幸慕容娇娇或者将她带去西域的事情,而,那映在大帐外的几抹高大猥亵的身影却已经悄然接近,突然,掀帐而入,在那两名少女孩未来得及惊呼之时就冲上来捂住她们的嘴。
慕容娇娇眉心微动,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睡着,那两名少女在地上挣扎,但不多时就被打昏了,紧接着,那几个沉重的脚步声走到了床榻上前,其中一个人伸出粗壮,生满老茧的黑手掀开了帐子,朝床榻上睡熟的慕容娇娇望去。
他们一共有七个人,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厉害,每个人腰间都佩着锋利的弯刀,手臂强壮有力…。慕容娇娇浅浅的呼吸,但却已经从自己听到的声音中分辨出了对方实力,被褥下,素手也渐渐的握成了拳头。
“她睡着了”其中一个人用突厥话低沉的说道。
“这个中原女人还真是美,难怪领会为了她不惜得罪孤独宸绝,就算是我看着也觉得心痒”另外一个人低沉污秽的笑起来,抬起充满血腥气息的手摸向慕容娇娇那柔白似雪的脖颈,口中还念念有词:“真是个尤物,孤独宸绝真是好艳福。”
“助手”就在慕容娇娇有些恶心的想暴起杀人的时候,那只恶心的手被另外一个人被抓住了,那人冷冷的道:“别打她的主意,她是领要的女人,我们现在快走,如果被孤独宸绝现的话,死的就是我们了。”
“哼”那男子闷声不语,似乎有些不屑,但随后,慕容娇娇身上的大穴就被点住了,而后,被其中一个人扛了起来,带出了营帐,接着又被抱上了马背,马蹄声骤然响起,在呼啸的黄沙中逆风而行。但,这里的动静虽然轻微,却还是惊动了营地上的人,只听到一阵混乱声响起,无数的马蹄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慕容娇娇身上的大穴被点柱,所以根本不能动,但是意识却十分清醒,她望着月朗星稀下的大漠,分辨着方向,随后在天空中找到了永恒不变的北极星,他们现在是朝西方奔去,看来突厥领也有几分心智,他知道如果抓了她之后往大漠深处跑的话,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之下一定很难维持生命,且被孤独宸绝抓住的危险也比较高,最关键的是,在大漠里杀死一群人,只需要一阵狂风就可以淹没所有的痕迹,所以,这些人便往终南山的方向跑去,因为只要入了关口,中原人口众多,山势崎岖,想从里面找到一个人,就如大海捞针。
慕容娇娇的身子被一个粗壮的男子抱在怀中,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也能从他身上的血腥味中闻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马蹄在黑夜中奔跑着,黄沙吹来的风如刀削一般的疼痛,而她的身子亦是被颠簸得几乎散架,长上的璎珞也散掉在了沙地上,长肆意的飞舞。
周围的马蹄声越来越重,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后面追赶一般,而劫持的他的七个人也觉这件事,便相互吼着,但是风实在太大了,他们一张嘴就吃了一口风沙,却还不能让对方听到声音。
慕容娇娇靠在这个大汉的臂弯中,透过他飘起的斗篷,突然看到了清冷的月光下,一抹银色的长鞭袭来,她的心陡然一窒,因为知道那是孤独宸绝的银鞭。孤独宸绝竟然这么快就已经追赶过来了,慕容娇娇想到他的暴戾和身手,知道如果被他追赶上,必然再难逃离,于是立刻道:“向右闪……”
抱着她的男子一僵,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开口说话一般,但是他的反应极快,也许是听到身后的挥舞的长鞭声,于是立刻驾着马匹朝右侧闪躲。嘶嘶破声在狂风中分外的惊悚,孤独宸绝的银鞭失准,却还是打到了另外一匹马上的男子,只闻一声咆哮一般的惨叫声响起,一匹马断了腿,摔滚在了大漠之中。
劫持慕容娇娇的男子惊诧万分,他快速抽着鞭子驾马飞奔,但是他的马终究没有孤独宸绝的那匹神色神驹快,眼看着又要被追上。那男子咬紧了牙齿,而慕容娇娇也知不好,便冷声道:“你跑不过他的神驹,快解开我。”
那男子边驾马,边低头惊诧的看着慕容娇娇,月色下,一张黝黑的国字脸有些突厥人蛮横的表情,但漆黑的眼底却闪动着惊诧,而他在看到慕容娇娇清冷的眸子之时,更是怔了一下。
“你会说话?”那男子口气不善,语气阴冷,一边拼命的闪躲着孤独宸绝摔来的银鞭,一边提防的看着慕容娇娇。但就是他这几个动作,却让慕容娇娇知道他的身手应该不错,于是便道:“我是孤独宸绝掳来的奴隶,相信我,我比你更想逃跑,快解开我,否则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那男子再次怔住,但在身后的长鞭再次撂倒他们同行的一个人,惨叫声在风中暴起之时,他终于松动了,因为他也见识到了孤独宸绝的狠戾,于是瞬间就解开了慕容娇娇的大穴。
慕容娇娇身子松软了一下,但最后她立刻坐直了,靠在那男子的肩膀上向后面望去,只见月色下无数西域的士兵追赶而来,马蹄踏过之处黄沙飞舞如尘暴,而在最前侧的便是孤独宸绝,他手握银鞭,暴怒的俊容显得有些狰狞,正咆哮怒吼着什么。而刚才那两个被他打下马的男子则被侍卫捆着绳子在沙地上拖行,已经满身血污。
慕容娇娇心下一骇,见孤独宸绝的鞭子再次甩上前时,目光一沉,素手握住了那男子的手臂,大声道:“吩咐你的同伙分散逃跑,我们直往终南山奔行。”
那男子顿了一下,随之明白了这是最好的办法,便吼道:“分散逃跑”,说罢,用力的策马前行。
近剩下的五人瞬间各自调转了方向,向四周分散逃离,顿时,身后追逐的那些士兵也都没了头绪,有的追赶了朝南的,有的追赶朝北侧的,但是孤独宸绝似乎知道慕容娇娇在朝西方的马背上一般,紧紧的追赶着他们不放。
慕容娇娇心下一冷,而马背上的男子似乎也知道身后跟随着最危险的人,于是狠踢马腹,扬起鞭子狠抽着,但是,这匹普通的马实在不能与孤独宸绝那匹良驹相提并论,眼看又缩短了距离。
慕容娇娇转头朝终南山的方向望去,这一路,他们已经跑得很远了,后方的营地已经看不见了,但是前方连绵起伏的山丘却那般明显,仿佛就在眼前。关口快到了,慕容娇娇心里生出希望,但是身下的马却似已经筋疲力尽,速度也渐渐的慢了下来。
“该死的”马背上的男子低咒了一声,慕容娇娇立刻回头,眼看着孤独宸绝就已经追赶了上来。她的心越来越冷,突然,听头顶上的男子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看来我们逃不掉了,你不愿意跟他回去么?”
慕容娇娇惊住,多少有些明白这个男子的意思,如果他实在逃不掉,他只能将她扔下马,还给孤独宸绝以求一条活路了。慕容娇娇双眼顿时眯起,随之抬手从鹿皮靴里抽出了锋利的匕,在那男子还未防备,也不及防备之时抵在了他的脖颈上,冷声道:“如果你敢将我丢下去,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男子身子一僵,错愕的看着慕容娇娇那张绝色美艳的面容,似乎不敢相信这般娇柔的女子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狠戾的话语,他目光阴沉,冷道:“你是他的女人,应该回到他的身边。”
“你若不能带我走,你回去之后,突厥人也不会让你活着,因为,你们领不会想与孤独宸绝为敌”慕容娇娇冷笑了一声,目光在大漠的狂风中迸出杀意,她朝越来越接近的孤独宸绝看了一眼,喝道:“向左闪躲。”
骑马的男子一个闪神,随之猛地调转方向,嘶嘶的两声破风袭来,但未伤及他们,不料,接下来的却更为惊险,因为他们的马匹已经没有了力气,但是孤独宸绝的坐骑速度却丝毫未变,甚至越来越快。
眼看就要被追上,慕容娇娇狠了狠心,抬起匕,嘶的一声刺在了马腹上,顿时,马受了惊吓又吃痛,突然疯一般的嘶鸣之后,拼命的往前冲去,但虽然速度加快的,但却也难以掌控了。
“你疯了……”那男子惊呼,而他们二人则在马背上颠簸得不知所谓,几乎辨不清方向。不过慕容娇娇的体质向来好,又经受过特殊训练,所以即便在混乱中也能找到方向,她用力的拉扯着缰绳,让马继续朝西方狂奔而去。
但是这匹马受了伤,驮着两个人又跋涉了这么远的路,渐渐的虚脱了,它凄惨的嘶鸣着,从鼻孔起喷出白色的雾气,在狂风沙粒中渐渐的缓慢摇晃起来。前方,终南山的关口在望,但是马却慢悠悠的要倒下了。
慕容娇娇立刻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这时现脚下的沙土已经不全是黄色的,因为还有不少黑泥在其中,这里的沙漠也长了很多的野草,她有些欣喜,但在抬头时,却又遥遥的看到孤独宸绝正策马飞奔而来。
那男子也跳下了马,但状态却没有慕容娇娇这般的好,他捂着肚子喘息着,黝黑的面色有些苍白无血,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镇定自若的慕容娇娇,声音凝冷的咒骂了两句后,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你刺死我的马,现在我们逃不掉了。”
慕容娇娇秀眉一挑,冷凝他,道:“如果不这么做,你早就成为孤独宸绝银鞭下的冤魂了,你应该感激我。”
“你……”那男子气绝,他从未遇见过这般大胆的女子,他面色狰狞的上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要教训慕容娇娇,但慕容娇娇却冷笑了一声,道:“你能活下来再找我算账吧”,说完,她头也不回的朝终南山的关口跑去。
那男子一怔,回头望见孤独宸绝已经近在咫尺的狰狞暴怒的面孔,吓得也转身跟着慕容娇娇朝关口跑了过去。
慕容娇娇的奔跑速度极快,甚至可以将那个突厥男子都远远的甩在身后,她长在风中肆意的飘荡,双手协调的挥动,脚步轻盈如踏风,不多时就已经越过了半里路的草地。越往前方跑,草地就越茂盛,也有更多高矮不一的树木,她穿行灌木丛林隐蔽了自己的身形,随后在摸索着朝关口的方向跑去。
她身后,那名突厥男子被孤独宸绝被抓住了,咆哮的惨叫在并不大的风中荡漾着,分外的惊悚。慕容娇娇停歇下来,身子靠着树木小歇,在耳边充斥着恐怖的惨叫声时,秀眉微动,悄然的拨开草丛望去,只见孤独宸绝用银鞭将那男子捆绑住,正策马拖行。这里的地方长满了草,与沙地的柔软不同,灌木丛中更有不少荆棘,所以不多时他已经全身是血,皮开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