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
“我们先进去把里面的事情处理了再说吧。”
苏木旭正要说什么就被苏木烨出声打断了,冷酷平直的声音还在空气中飘荡,人已经翻身从墙头跳进了宅院里。
帮忙打开大门时,苏木烨已经转身往院子里走去,只给苏木君几人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寒冽中似是透着几分慌乱和伤心。
苏木旭见此,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转头看向苏木君暖暖一笑,眉眼祥和安逸,如星辰般的眸子温煦明亮,软柔的声音自他的唇角流出。
“阿姐,我们进去吧,可别让那两人跑了。”
软软柔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亲近和依赖,在阿姐醒来的时候,他就想过不管阿姐身上存在着什么秘密,不管她是不是他的亲阿姐,她都是他的阿姐,永远都是。
既然如此,阿姐是不是真的苏木君,有着怎样的身份又如何呢?她都是自己认定的阿姐不是吗?……
苏木君看着苏木旭明亮的猫眼里闪烁的坚决与认定,勾唇笑了,邪妄肆意的笑颜带着几分柔软,忍不住的伸手揉了揉苏木旭的脑袋。
“不管如何,只要阿旭还当我是姐姐,你就是我的弟弟,永远不会变。”
这样的阿旭,没白让她接受和喜爱,这样的弟弟她就是认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秦澜雪看着在苏木君手掌心中笑得安心温暖的少年,自动自的把他看成了一只被主人逗弄的宠物。
宠物而已,没必要计较。
秦澜雪幽幽的牵起唇角,握着苏木君的手就往里走,脑子里则在回想着等回去后要怎么继续应付那群‘可怕’的……嗯……家人吧……
看在阿君的面子上,暂时把那群人归为家人好了。
秦澜雪绝对不承认自己接受他们,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阿君的‘妈妈’!……
几人走进院子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放缓脚步,所以几乎在他们进入院子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就听到了动静。
苏世明让姚华裳待在屋子里,自己则打开了房门,厉声质问:“什么人!……”
可这话才出口,苏世明就看到了顺着小路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苏木烨,那张俊俏清毅冷酷凛冽的脸顿时让苏世明愣住了。
视线扫向他身后接连走出来的苏木旭和苏木君时,身躯已经僵硬在风中,冷寒锋利的眼惊疑不定的同时,又带着三分难以言说的复杂。
他张了张嘴,想装作不认识,可是三人既然找到了这里,足以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什么,他又何必再做无谓的狡辩,既是不能,也是不想。
毕竟对这三个孩子,他虽不是真正的苏世明,却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尤其是常年跟在自己身边的苏木烨,纵使他心再硬,血再冷,对苏木烨也还是存了三分情意的……
苏木君几人看着站在屋檐下背光的男人,他的身形是那般的熟悉,修长挺拔,他的气息也很熟悉,凛历冷寒,唯独他的那张脸陌生至极。
或许是因为常年易容的缘故,这张脸并不像之前那般呈小麦色,反而透着几分文弱的白,那种白是常年不晒太阳有些不健康没有血色的白,但也并非是可怕的苍白。
他的眉毛并没有之前易容时的粗犷,反而整齐透着几分细腻清秀,一双眼睛和原先苏世明扮相时的眼睛也有了几分出入,瞳仁是一样的黝黑锃亮,却少了几分威严粗粝,多了几分冷血无情的冷和寒。
眼部轮廓不再是犹如猫眼一般的杏眸,而是略显狭长了几分,整个人比易容成苏世明的时候还要年轻了很多。
若说苏世明看着四十出头的年纪,那么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也不过才二十七八,而且就凭身上隐带着的那抹若有似无的冷血气息,隐约可以让人感觉到他的身份只怕跟血腥和杀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呆在房间里的人似乎因为半天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有些急了,也跟着从屋里走了出来。
原本见到男人沉默的站在门口还有些奇怪,可随着她靠近男人的位置,视线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时,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一张本就白皙的脸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和慌乱。
“你……你们……”薇萝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几个孩子,嘴巴张了张,半响没能说出一句利索流畅的话来。
尤其是在触及苏木君那双幽妄邪诡的猫眼时,整颗心七上八下的带满了惊慌。
苏木旭和苏木烨看向女子普通的农妇打扮,朴素的灰白哪里还有曾经的高贵端庄,就连身上温婉的气息也生了实质性的变化,多了三分冷冽利落,这份利落是出身名门的姚华裳身上永远都不会有的。
那张脸不再是典雅温婉的鹅蛋脸,而是小小巧巧却凌厉冷艳的瓜子脸,那双眼眸的轮廓也生了变化,不似之前姚华裳如弯月般的内双,而是更大上两分的外双。
此时这双眼睛瞳孔微缩卷出的不是温婉大方的贵雅,而是干脆果断的一缕霜雪。
外貌如此天翻地覆的两个人,让苏木烨和苏木旭的脸彻底覆上了一层沉冷,眼底伤痛流转而过的同时,带出的是满满的冰冷与杀意。
尤其是是苏木烨,一双黝黑冷酷的眼睛已经染上了一抹血腥,开口的质问不是他们的身份,不是他们的目的,而是一句最让人心思沉重的询问。
“我们的父母呢?”
尽管苏木烨知道结果是什么,但是他要亲耳听到事实的结果,哪怕只是那么一丝丝的奢望他也不想放弃……
苏木旭如星辰般明亮的猫眼也包裹着一抹锋利和冷漠的看着两人,这样锐利的情绪让他身上安逸的气息少了几分缥缈,多了几分真实感。
苏木君和秦澜雪则安静的站在旁边看着并没有插手,这是苏家的事情,是苏木旭和苏木烨两人的亲生父母,真相自然应该由两人亲手揭开,哪怕是报仇,也该两人亲自动手。
隐风看着苏木烨沉默了一瞬,敛下眸,最终还是没有做任何反抗的开了口。
“九年前在秦国九国会盟的时候,我取代了苏世明,他在那个时候就被毒杀了。”
“是你杀了他?!”苏木烨硬朗的身躯骤然席卷出一抹寒风利刃,冷酷森寒的盯着隐风,眼底杀气肆意。
九年前,那个时候他十岁,按理说应该能够察觉到些什么,可是偏偏他从小就离家跟着师傅学武功,回家的次数少之又少,根本无法分辨对比苏世明前后是否有什么差异……
苏木旭心中微惊,没想到九年前自己的父亲就被人掉包了,那也就是说这场针对镇国公府的阴谋整整谋划了九年……
苏木旭想到姚华裳,眸光扫向薇萝:“那我母亲呢?”
薇萝蹙着眉并没有出声,显然她是不太赞同隐风说出真相的,她看了四周现苏木烨几人并没有带侍卫,说明他们还是有机会逃跑的,只是……
想到苏木君这孩子隐藏的危险性,薇萝最终谨慎的没有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反抗。
隐风是知道他们就算今日逃了,一旦外面传出抓他们的消息,势必要让主子知道他们两人还活着,那么这天下将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地。
不管逃到哪,最后的下场都是一死,既然如此,何不把话说清楚,也好彻底断了心中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歉疚……
于是,隐风不等两人一一询问,就仿似叙说过往般,将一切真相缓缓说了出来。
“在我处理了苏世明的尸体易容成他后,薇萝就随着我一起回到了楚国,姚华裳和苏世明的感情有多深,从苏世明从不纳妾就可以看出来,所以为了防止姚华裳识破,薇萝取代了她。”
听到这,苏木烨忍不住打断了隐风的话:“处理?怎么处理?”
苏木烨心中似乎已经有了某种答案,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捏起,骨骼的脆响声在这暗夜之中显得特别清脆明显。
苏木旭也想到了某种可能,稚嫩的脸透出一抹异样的白,牙关紧绷。
隐风扫了两人一眼,视线飘过苏木君的时候顿了一下,为她脸上的平静而意外和狐疑,最后看向苏木烨和苏木旭,开口的声音平静而冷漠。
“你们已经猜到了不是吗?我们是秘密行事不可能留下尸体这样有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迹,所以两人的尸体都被化尸水化了。”
听着隐风冷漠的声音,苏木烨和苏木旭身上的杀气逐渐暴涨,犹如寒风刺骨。
可是两人谁也没有暴走,谁也没有第一时间冲动的出手杀向两人,而是压制着满身的戾气听着隐风接下里的叙述。
“我和薇萝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小的时候被选上成为了暗卫的待选人,从小就过着暗无天日的杀戮日子,后来被培养成专门外出执行任务的影子,十九岁那年被主子选中执行谋夺楚国兵权的任务,薇萝就是与我一起配合的同伴。”
“我们的任务就是成为当时最受楚皇欣赏的小将,并且通过努力夺得楚国的大部分兵权,为主子将来一统天下筹谋准备。”
“只是在这过程中我和薇萝相互滋生了感情,从假夫妻变成了真夫妻,若不是薇萝怀孕,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血脉,不想让这孩子再过我们这样没有自由整天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必须舍去,我们也不会生出叛变逃离的想法。”
“于是,我在得知苏子律暗藏狼子野心的时候,就与薇萝商议着将计就计,以此金蝉脱壳摆脱主子的控制,摆脱苏世明和姚华裳的身份,给孩子一个健康完整的家,只是没想到……”
说到这里,隐风看向苏木君,神色复杂似是欣赏叹服又似警惕痛恨:“没想到淳瑜郡主竟然会现晋安候府的计划,甚至智谋无双千里博弈的策反了苏子律一行人,打乱了我假死遁逃的计划,让我不得已,只能在快要进京的时候出钱找杀手来暗杀我,从而假死脱困,并且将线索引到卫凕秋的身上。”
“反正全国都知道苏世明和姚华裳感情深厚,苏世明一死,姚华裳殉情几乎是在世人能够预料的范围内,所以薇萝就*假死来与我汇合。”
“我们都不想再让别人帮着养孩子,不想孩子不认我们,只是纵使我们计划的再如何周密,也只过了那么一个月都不到的轻松日子,最终还是被你们现了,而且现的如此彻底,动作如此快。”
“我想知道,我们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才让你们轻易的现了真相找到了我们?”
隐风和薇萝都下意识的将视线落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站在那的紫衣少女,哪怕她不说话,哪怕她只是那样随意的站着,身上清贵优雅的气质仍旧让人无法忽视,甚至自行惭愧……
齐城的危机因为她而破解,他的第一次假死计划因为她而失败,这一次的暴露,他相信跟这个孩子脱不了干系。
苏木君见两人看向她,勾起唇角,神色邪冷的说:“不管怎么现的,欠下的始终要还,还有,你忘了交代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邪肆的透着三分凉意的话音,平静的提醒,莫名的让隐风和薇萝产生一种怪异感。
看看苏木君,又看了看已经处于爆边缘的苏木烨和苏木旭,薇萝终于开口说出一句让苏木烨和苏木旭气息微泻的话来。
“你不是真正的苏木君对不对?”
薇萝盯着苏木君,虽是询问,可是语气却带着一抹笃定。
其实自从苏木君醒来后她就一直怀疑苏木君的身份,一个昏迷了整整八年的人,尤其是昏迷的时候还只有五岁,五岁大的孩子就算天资再聪明也不可能如此深诡莫测。
拔出了府里的各势力眼线不说,还算计了楚文瑾,和楚云月扯上了关系,更重要的是沁水阁里隐匿的无数气息。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可不只是聪明能够做到的,而且苏木君时不时的犯病,苏木旭的掩护以及京城生的一系列事情,她都察觉到与苏木君脱不了关系,尤其是从隐风那得知齐城的事情后,她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真正的苏木君,那个心性还没长成小小年纪就昏迷不醒的孩子。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少女也是某个不知名的势力冒名顶替的!
看着苏木君邪诡的笑着没说话,薇萝又问:“是谁派你来冒充苏木君的?”
苏木君看着犹如找到同盟般的薇萝,邪肆的摇了摇头,轻叹:“你们冒名顶替是真,我可是真真实实的是苏木君。”
这具身躯确实是如假包换的苏木君,只是灵魂不是而已。
旁边立着的秦澜雪唇角勾起一抹清绝璀璨的弧度,含着一抹宠溺的色彩,澄澈美丽的丹凤眸从头到尾都静默的看着苏木君,丝毫不理会外间的一切。
于他来说,阿君才是这世间能够引起他兴趣的人,他只要看着阿君,感受着她的气息,他就能感觉到安宁和愉悦,尤其是阿君每次这般邪诡坏笑的时候,心口紊乱的跳动就是他快乐的源泉。
薇萝和隐风蹙着眉看着苏木君满眼质疑,看着她那副邪性的模样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的。
不过苏木烨和苏木旭却不会给他们时间探查苏木君的真假,苏木旭清脆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你们背后的主子是谁?!”
阿姐的身份是真是假,还轮不到这两个该死之人来质疑询问!
苏木烨同样冷酷的看着两人等待着答案,不过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些真实的梦,想到梦里的君儿凄惨的下场……
薇萝和隐风听言,也没再纠结与苏木君的真实身份,缓缓将背后藏匿的主谋说了出来。
“燕国的五皇子。”
苏木烨冷酷黝黑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呈现出一种呆,那种呆不是呆泄,而是反应慢半拍的过渡,脑子里开始回荡隐风的话,燕国的五皇子?……
五皇子……
是姬亦夏?
心中有了答案后,苏木烨那双黝黑冷酷的眼眸才渐渐涟漪出层层波澜,漆黑无比,冰寒刺骨。
苏木旭同样怔愣,有些不确定道:“五皇子?姬亦夏?”
明亮如星辰般的猫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隐风,似乎要确定他是不是说错了,还是这人确实就是姬亦夏。
要知道这个姬亦夏似乎……应该才有二十岁吧……
若真是姬亦夏,那九年前他可才有十一岁……
苏木旭和苏木烨会知道这个燕国的五皇子,听说过他的名字,并非因为此人有什么丰功伟绩和惊世之才,而是因为他出了名的嗜血狠戾以及龙阳之癖闻名燕国,这才让他们听说了他的名字。
毕竟燕国的皇帝都是自己亲自培养继承人的,这也导致整个皇室名声最响亮的皇子只会是太子,其余人几乎不在世人的关注范围内。
若不是有如此传言,他们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记起这个姬亦夏……
苏木君微微挑眉,当初知道薇萝的传信通往燕国时她就猜测过背后之人了,燕国的皇帝,姬亦封,还有姬亦夏。
姬亦封在仙祭天之谷一行后被刺杀可以排除在外,那么只剩下燕国的皇帝和姬亦夏,之所以将姬亦夏包揽在其中,就是因为原身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燕国继承皇位的人是姬亦夏,这个打破两朝皇帝亲自培养继承人最后称帝的规矩,以一个不被看好的皇子身份碾压了姬亦封这个被培养的继承人,登上皇位。
所以尽管年纪上让人觉得惊叹,苏木君还是谨慎的没有将这人排除在外,现在听隐风这么说,反倒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这倒是让苏木君有些期待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就有如此深谋远虑的心计智慧,这份聪颖可不比阿雪差,若是不论武力值的话,完全有与阿雪博弈的资格。
想到这里,苏木君转眸回望秦澜雪,幽妄的猫眼荡起一抹玩味的乐趣。
“这个姬亦夏是个消磨时间增添趣意的好玩具,今后遇上了,可要先跟他比比智商~”
秦澜雪在听到是姬亦夏的时候,也勉强给了两分注意力。
虽然没有对手他不会太过介意,因为他还有阿君,但是既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智商还算及格能够入眼的人,玩一玩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秦澜雪吞吐着那动人的靡靡之音道:“那就玩玩。”
旁边点头回应苏木旭和苏木烨质疑的隐风和薇萝听到两人的对话,顿时吃惊的一阵呆愣。
那不自觉瞪起的眼眸以及半开的嘴,完美的诠释了两人心中对这番对白的目瞪口呆和不敢置信。
姬亦夏这个主子虽然比他们小了很多,可是两人自从第一眼见到姬亦夏时,就不曾小看过那个孩子,甚至惊悚惶恐于姬亦夏狠戾邪残的手段和讳莫如深多智如妖的心智。
若不是为了孩子,他们是绝对不敢欺瞒主子假死遁逃的。
而且他们这么做的时候也没想过能够这样逍遥一辈子,以主子的聪明肯定会怀疑,凭着主子的手段和能力,早晚都会找上门,他们也不过就是想自欺欺人的过一段普通人的安宁生活而已……
让他们一直畏惧敬畏的存在,到了这两个孩子嘴里竟然如此的……没有重量,被称为玩具?!……
是童言无忌,太过嚣张,还是他们有嚣张的资本?
隐风和薇萝是想认同第一种的,可是想到齐城的事情,不知怎么的,心中就不那么确定了……
苏木烨和苏木旭原本还对隐风的话存有质疑,可是在听到苏木君和秦澜雪旁若无人嚣张无比的对话时,两人心中所有的怀疑都被碾压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木君和秦澜雪既然如此说,就说明他们都相信了隐风的话,既然两个如此厉害的人都不怀疑这其中的真假,也就说明隐风说的是真的。
苏木烨和苏木旭除了震惊意外和满腔恨意外,还诡异的升起几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