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他所有的学生里,只有我最危险吧。”我也随口应了一句。
可就是这一句,我发现沈再阳竟然抬起头来了,他在身后默声看着我,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孙和阳虽然不靠谱,但是他至少不会冤枉好人,你今天晚上会在他那里度过。这几天,你家里人大概不能去见你,你有什么需要的,联系他通知我。”我说的他,是小杨。
“我会被判死刑吗?”沈再阳沉默了一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
小杨正襟危坐,不知道该怎样安抚一个大男孩的心思。我抬眼从后视镜看向沈再阳,他这一次没有回避,反而也从后视镜里看着我。
“案件还未查清楚。”我说,“你今年已满十六周岁,具备刑事责任承担的能力了,还是要分案件的轻重,如果你只是涉及其中某一件案件,并且在审讯过程中积极配合,你不会被关很久的。可如果性质恶劣,又拒不配合,我很难说你最后会怎样。”
我故意这么说。
沈再阳又低下头去。
外面开始下起雨来,到了校门口,小杨把车停下接了个电话。阮教授打着伞不知道在雨里等了多久,看到我下车,他把伞举了过来。在关上车门之前,小杨刚把电话挂上,凑了过来说,“孙头儿在泰达名苑找到了监控录像,明天上午是你自己去还是我来接你?”
“我自己去。”我说完,就关上了车门。
小杨开车从我们面前驶了过去,阮教授拉我躲进了雨伞下,“走吧,快回去吧,雨越下越大了。”
……
“看来凶手已经抓到了,可是你的表情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轻松下来呢。”阮教授把伞收起来放在了门口,然后和我一起走进图书馆。
“也许不是凶手。”我有些事还没有想明白。
如果沈再阳杀害徐宁宁的理由,是因为拒绝过他的徐宁宁,意外成了他父亲的第三者。那么他杀害他父亲的理由也可以同样解释吗?他又为什么要杀害林珍娜和沈世京呢?
他应该不认识林珍娜才对,而且他和沈世京的关系也一直很好,杀徐宁宁和沈长辉可以解释,可是杀林珍娜和沈世京就实在说不通了。
“现在沈再阳只是承认了杀害徐宁宁,还没有承认是他杀害了其他三名死者。”我看了下周围夜读的同学,现在有些晚了,图书馆里的人并不多,我们坐在偏僻的桌子旁,附近并没有其他人。我确认了环境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说,“我总觉得,沈再阳不是凶手,甚至,他不是杀害徐宁宁的凶手。”
否则在沈再阳的叙述里,他既然提到了是掐死的徐宁宁,又为何没有说到他是如何移尸,又为何移尸的。我能感觉到,沈再阳在说出他掐死徐宁宁的过程中,他所陷入的回忆是很紧张的,所以才会落下钱包。只是以他这样的心理素质,他真的可以做出移尸的种种细节吗?
他或许的确到过案发现场,可是……如果徐宁宁不是他杀的,他又为什么承认杀害徐宁宁呢?单凭他那一瞬间的反应来判断的话,他所说的不像是假话,难道只是我想多了吗?
“其实有时候,不必非钻一个牛角尖,你换个方向,站到牛角尖的对面去,你能感受到的,就不只是眼前一丁点的线索了。”阮教授说。
站到牛角尖的对面去?
现在的牛角尖如果是沈再阳杀害了徐宁宁的这件事,那么对面是什么?我脑子里有些乱,“我明天想去徐宁宁的墓前看一看,阮教授你有没有脚踏车可以借我用用。”
“脚踏车?从这里到那边的话,要很远吧,骑脚踏车你大概中午都回不来。不如明天我送你过去吧?”阮教授笑道,“其实我也只是想知道,这件案子最后的真相是什么。”
有些意外,但是我并没有拒绝他的提议。我不能开车,一直以来独自生活在学校里,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所有没有要去的地方,平时我很少离开学校,所以基本上也用不到脚踏车。如果是阮教授愿意帮忙开车送我一程的话,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烦的。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这件案子最后的真相是什么。
从沈家大宅回来的这个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里有条看不到尽头的小路绵延,哥哥走在前面,拉着我的手,我们很开心蹦着跳着向前走。忽然,他蒙住了我的眼睛,我什么都看不到了。我很害怕,我向他求饶,可是他突然不见了,周围都是死尸,好多,好多我曾经好像认识的人……一地的鲜血,我好害怕。
而我就在这样的梦中惊醒,浑身是汗,湿透了衣衫。
原来我坚持相信,沈再阳不是真正的凶手,竟然是因为同一个反应。沉默。
那一年,我也有过同样的反应。